回家已經一晚上零大半天的宋不險坐在餐桌前咬牙切齒地吃著午飯，面前放著有很多消息但沒有一條是自己在等待那人發來的手機，熒幕明滅交替，每次閃爍都是在給他增長怒氣值。

碗里的飯已經不知道是什麼味道，只知道現在空氣里都是他散發出的暴躁因子，只要那打火石一到家，不用開口他都能炸出二里地。

心中有理智和暴躁在打架，刀光劍影火星四濺分不清誰輸誰贏。而作為大腦的他剛剛填滿胃，放下筷子打算丟垃圾。

大概是心想事成這個buff突然閃了下光，綁好垃圾袋的同時，門口傳來了開鎖聲。將垃圾袋放在桌面上，將還未分出勝負的理智與暴躁統統丟去腦後，只留怒火和他自己。

然後就被開門進來的人牢牢抱住，矮自己半個頭的弟弟枕在肩上，莫名其妙哭地發抖。

深知自己弟弟從小就愛哭，這毛病多少年估計都改不掉，但好在他不是無理取鬧，只是哭得時候太丑。現在只能看到個後腦勺，也沒法吐槽那張臉此時的樣子。

大概是眼淚的作用，理智佔據上風，澆熄了怒火也安撫下暴躁，只留一點點生氣的情緒讓他發問：「幹什麼去了？一回來就哭，昨晚被人打了？」

啜泣的人抹著眼淚，終於肯抬頭看他，已經哭紅的雙眼下方有著濃濃黑眼圈，頭髮也髒兮兮，活像條出去撒歡在泥巴地里打過滾的小狗。

「沒，沒有。就是朋友出事了，我，我傷心。」

倒是依舊這麼重情義。宋不險把口袋裡的紙巾摁到那張蠢臉上，推著人往洗手間走：「趕緊洗洗去，看你髒的。出事了就去多看看人家，自己哭有什麼用。吃飯了沒？」

一推一走的人大力擤著鼻涕，看樣子是情緒緩和了不少，等自己願意走路邁進洗手間的門後，用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回答說吃過了。

似乎失去了再生氣的力氣，宋不險等人開始洗澡，就提著垃圾出了門。手機上終於等到了消息，群聊中彈出的信息在熒幕預覽上就能看到內容：

【我們馬上到家啦，大寶二寶都在不在呀？】

掐指算算，自己應該已經有兩三個月沒有見到父母，說是要出去散心的二老這一散，就是小半年。日日更新朋友圈的人卻鮮少回覆他們兄弟倆的消息，除了到日子時問問他倆還有沒有零花錢。

大概應了那句「不論你現在多大年紀，在父母眼裡永遠都是小孩」，他到現在每個月都能收到一點所謂零花錢，不過這筆錢從工作那年開始，就隨著他的年齡一起增長，每年漲一塊，到現在是個三開頭的兩位數。

而比起自己，宋不難平時收到的紅包就大很多，基本都是三位數。當然這種事並不會叫他覺得心裡不平衡，畢竟這小子還沒賺錢是個無收入者。但是，自己前段日子剛給二老說完宋不難找到了工作，幾乎就是在同一天，就看宋不難舉著手機站在自己面前說：「哥，爸媽給我給了好大一筆錢，幹啥的這是。」

我又沒收到，我怎麼知道。宋不險心中嗔到，明面上卻只是對自己弟弟翻了個白眼表示：怕你餓死。

當然他並不會承認自己心中其實有那麼一絲絲，就一絲絲地酸勁。畢竟當年剛畢業就去工作的自己並沒有享受到這種待遇，可轉念一想宋不難這些年來過得日子，也就釋懷了。

【我倆都在家，需要去接你們麼？】

這條消息又是石沉大海般，發出去連朵子浪花都沒激起來。裝上手機丟了垃圾再回到屋裡，就看只穿著睡衣的宋不難站在客廳里發獃。滿臉獃滯的人就面朝陽台直溜溜站著，手中還抓著應該是剛洗幹凈要去晾起來的衣物，但不知為什麼要這麼站著。

打算過去問情況的他就看前一秒還站直身子的人下一秒就晃悠起來，如果說站直是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但這晃悠他可是熟悉的緊。趕忙走向前將搖搖欲墜的人扶住，把那幾件濕衣服奪下丟在旁邊。

眼神迷茫的宋不難眨了好多次眼睛，確定是他後才面露痛苦神色，緊皺眉頭哼哼唧唧到：「頭好痛，還暈……」

不用問都能想到昨晚肯定是沒睡好，宋不險也不再問什麼，只是扶著人來到沙發前：「睡吧，爸媽還在回來的路上，沒什麼事需要你做的。」

因為頭痛而抱著腦袋縮成一團的宋不難乖巧點點頭，但還是掙扎著想去抽屜里拿止痛藥吃，可伸出去沒多少的手被宋不險抓住：「醫生讓你不要再吃這種的了，新的藥在我包里，你等一下。」

宋不難的頭疼毛病是小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給落下的，年幼時總是因為頭疼而獃滯的人似乎很久沒有再出現過這種情況，但這次突然又出現，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上次在醫院裡姜姨把他單獨叫出去說過這件事，還給了他新的止痛藥劑說什麼這個東西一定是到不難再發作時受不了才能吃。對「受不了」三個字無法準確理解的宋不險，抓著藥片站在沙發前有點為難，是現在給吃了讓他好好睡一覺，還是等等看那個「受不了」會不會出現。

明明疼得厲害，卻知道給自己蓋毯子。宋不險將毯子給往上拉了拉，手還沒離開就被抓住，在顫抖的手的主人臉上還有淚水痕跡，就聽他說：「哥，我渴。」

拿常年病號毫無辦法的宋不險嘆口氣，幫著把手塞進毯子便去拿水，等倒個水的功夫回來，自己弟弟已經趴在沙發上進入了夢鄉。因為背後的傷而習慣趴著睡覺的人總會因為姿勢壓倒臉，把枕巾或者衣袖上的花紋給他印在臉上。

無奈坐在旁邊等待爸媽到家的宋不險，並不知道自己弟弟此時在夢中經歷著什麼，他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這個本該睡著後就不怎麼能感覺疼痛的人，此時正在發抖。

「好黑……」有含糊不清的話語從他口中傳出，但半句含在嗓子里根本無法聽得明白。

是夢到了什麼沒有光的地方麼？

宋不險不解，只能幫弟弟再把毯子裹得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