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少女猛地站了起來。

白晟一驚，叫住她：「你去哪兒？」

少女沒有回答，狂奔出門。

這邊江遲遲還在睡著，白晟無法丟下不管，縱使再心急，也只能幹喊少女的名字。

「尹三味！」

17

尹三味一路打車來到D市的邊緣，一座寫字樓孤獨地矗立在荒地上。

司機有些疑惑：「姑娘……確定是這兒嗎？什麼都沒有啊荒郊野嶺的。」

尹三味不言，丟下一沓人民幣就匆匆下了車，腳下生風，轉瞬間就越過台階到了大門口。

沒有保安，大門一推就開。尹三味鑽進電梯到達十八層，進入陰森的走廊。

這棟樓分明和普通大樓一樣安裝了大片的落地窗，卻都是朝著背光的方向，所有的簾子都拉著，沒有一束陽光能照進來，空氣里浮動著冰冷的空氣。尹三味深吸一口氣，大喊來人。　　

某間辦公室的門從裡面打開了，面容蒼白的男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眸色暗紅如血。

「你來幹什麼？」

尹三味脫口而出：「幫我打開冥界的入口！」

厲墨面無表情：「你要幹什麼？」

尹三味抓住他的衣襟。

「拜託拜託！判官大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冥君！真的特別重要！」

厲墨還沒說話，那邊白無常就從另一扇門後出來了，見到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喲，大小姐怎麼到這來了？」

「給我打開冥界的入口！」

白無常一驚，立刻看了厲墨一眼，厲墨的眼底依舊是一潭死水。

其他辦公室也陸陸續續地有鬼出來，尹三味一急直接拽下了腰間的摺扇，手腕一翻盡數展開，繪著複雜圖案的扇面暴露出來，驚得眾鬼不由得後退一步。

「大小姐，您要幹什麼？」

尹三味沒時間再解釋，眼底泛起幽暗的紅，一道金光自她掌心竄出，流過扇面，迅速地將上面的每一個線條描繪過，尹三味一揮扇子，一團火焰就沖著白無常砸了過去。厲墨瞬間閃到他面前，抬袖子擋下這一擊，瞳色也由暗紅轉變為灼燒般的猩紅。

「再往前一步，厲某便不客氣了。」

尹三味的眼睛也變成了猩紅色，燃燒著的摺扇在天上盤旋了一圈，直直地沖著厲墨飛去——

整座大樓亂成一團。

……

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才接通，心急如焚的白晟顧不得其他，沒頭沒尾地吼了句：「攔住她！」

「已經晚了。」厲墨的聲音不帶有一絲感情，「她在人間辦事處大鬧了一場，趁我等不注意進入了冥界。」

白晟惱火地摔了手機。

18

尹三味一路躲著陰兵來到冥府最深處的天子殿，捅破窗戶紙觀察片刻後，意識到冥君不在，靈活地翻窗跳了進去，抓起桌上的生死簿就是一頓狂翻。

「陳深、陳深、陳深……啊這裡！」

她抓起桌上的硃筆迅速地在那個名字後面加了五十年陽壽，扔掉筆就想原路折返，不料出口已經被陰兵包圍了。

冥君從陰兵後面走出來，一臉肉疼地看著她。

「大小姐，您到底想幹什麼呀？」

尹三味大事辦完，雖然仍然有些回不過神，卻到底放鬆了些。生死簿一旦落筆就無法更改，就算是神帝來了也沒辦法。陳深眼下是死不了了，至於後續的事情，那就再說吧。

她笑著對冥君行了個禮。

「驚擾了陛下，不好意思啦！」

冥君擺擺手：「把她抓起來！」

幾個陰兵上前，尹三味順從地把手腕遞過去，路過厲墨的時候還對他吐了一下舌頭。

「情況緊急，對不起啦。」

厲墨淡淡道：「神君在找你。」

「……」

想到白晟那張臉，尹三味蔫了，垂頭喪氣地被陰兵帶著出去了。

19

「結果最後還是你替我挨得那三百雷霆鞭。」尹三味悶聲道，「是我自己做決定不過腦子，如果那三百鞭子落到我身上，恐怕我現在連渣都不剩了。」

白晟笑了：「怎麼能讓你挨，你是我養大的，你做錯了事，我就該負責。」

可尹三味始終記得那一天白晟奄奄一息的模樣。

如若不是九重天第三上神，是別人，真的會如她所說，連靈魂都要被抽得粉碎。

然而白晟心甘情願地替她承受了，儘管回來之後也狠狠地訓了她一通。

但逼得尹三味掉眼淚的絕不會是白晟的訓斥，而是他白衣上斑駁的血跡。

那一貫高高在上的神明面色慘敗地躺在床上，長發堆逶滿地，失掉了往日的光澤。慘淡的斜陽里，尹三味跪在床邊捂著眼睛，眼淚不住地從指縫裡流出來。

如若不是她同情心泛濫，如若不是她一時衝動……白晟也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她都做了些什麼啊！

床上的人終於費力地呵出一口氣。

「別哭了，聽得我頭疼。」

尹三味淚眼朦朧地抬頭。

白晟仍舊閉著眼睛，啞聲道：「哭得好像我馬上就要駕鶴歸西了似的。你見過哪個上神唄雷霆鞭抽死的？白忱挨得遠比我多，他死了嗎？」

「……」尹三味一時無力反駁。

白晟說完這句話便就陷入了沉睡，尹三味沒日沒夜地照顧他，直到兩個月才再次醒來。

從此尹三味再不敢任性妄為。她時常會想，在面對這些生離死別的時候，白晟的心會不會也在滴血？是不是只是因為無能為力……

這樣想著，再看白晟那張冷淡的倆，她忽然感到一絲絲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