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把話說開了，中間隔著的那層冰也就融化了。辜延被紗布包裹著頭部，跟在辜明湛身後走出醫院。

同一個身影，怎麼如今看來就這麼讓人心安。

對辜明湛到底是種什麼感覺，如今他也迷惑了。只知道自己一直很渴望他的愛，渴望得到他的認可，而對於這個人本身，他的興趣愛好、他的口味習慣、他的故事經歷，辜延發覺自己似乎又沒有太多的好奇。

這算是愛嗎？算是那種對戀人才會產生的愛嗎？

他望著辜明湛的後背陷入沉思。

是不是雙向的才叫愛？他對辜明湛這種算是什麼？怎麼好像只是他單方面想要被辜明湛愛。

是因為太缺愛了嗎？

但他仍然想獨自佔有辜明湛啊。他絕不希望看見辜明湛找個後媽回來，他也甘願不談戀愛，就這樣安靜地陪在辜明湛身邊就好。

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愛？是他潛意識裡認定了那種愛是沒有結果的，還是根本不屬於已知的任何一種單純的愛？

連他自己都搞不懂。

他想要擁抱辜明湛，卻不想與他接吻。他想要與辜明湛睡在一張床上，卻不想和他做♧愛。

……

一聲急促的剎車拉回了他的思緒。

辜延有些茫然地抬頭，瞳孔驟然縮小。

「爸——」

彷彿整個世界忽然倒轉，他覺得一切都變得恍惚不可信了，耳邊嘈雜又死寂，他聽得見聲音，又聽不見聲音，看得見人群，又什麼都看不見。

辜明湛臉朝下趴在冰冷的路面上，不斷有殷紅的血從腦袋下往外淌，將地面染紅一片。

觸目驚心。

辜延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把辜明湛翻過來。

辜明湛費力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

辜延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怎會如此。

怎會如此！

他全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疑心自己是在不知覺的情況下昏睡了過去，做了一個噩夢。

不然怎會破碎的這樣突然？

他才和辜明湛把話說開，才明白他的苦衷，才想要好好地與他生活——

15

胃部在急促地抽搐，辜延咬著牙忍住幹嘔的慾望，顫抖著手去捂辜明湛腦袋上的傷口。

「疼……嗎？」

「……嗯。」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血，從他的指縫裡不斷地滲出來，捂都捂不住……

這都是辜明湛的血……這都是從辜明湛腦袋裡流出來的血……

辜延恐懼得牙齒都在打顫。

周圍有人撥打了120，有人圍過來看傷勢。

「爸，爸你撐住，爸……救護車很快就來了，你撐住……」

辜明湛疲倦地閉上眼睛，卻被辜延用手強行將眼皮掀開。

「不能睡，不許睡，爸！你陪陪我，爸，你陪陪我……你總是不陪我，我現在要你陪了，你陪陪我好不好？你不要睡……不要睡好不好！」

辜明湛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眼珠。

「……嗯。」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辜延拽住醫生的袖子，不住地求他們救救辜明湛。

「我們會儘力的。」醫生說。

辜延的表情像是天都塌了。

他用被血浸泡過的手握住辜明湛冰塊一樣的手。

「爸，爸……你不要有事……你千萬不要有事……你死了，我……我受不了……我活不下去的……」

辜明湛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沒有說。

辜延流著淚把臉貼在辜明湛臉上，費力地忍住哽咽，勉強把一句話說完整了。

「爸，我一直都很愛你。」

辜明湛的嘴唇再次動了動，辜延附耳去聽。

辜明湛說，我知道。

辜延泣不成聲。

辜明湛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耗費了全部的力氣，說了四個字。

然後就徹底地沒有了氣息。

辜延崩潰地嘶喊，救護車上亂做一團，最後的結果是，辜明湛，男，四十一歲，於車禍中受重傷，死在去醫院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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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樓頂，少女看著腳下發生的一切，面無表情地落下一滴淚。

白晟垂眸看她。

「這次不幹預了？」

「我幹預，受罪的卻是你。」

白晟一怔，嘴角極快地揚了一下。

「我受得住。」

少女搖搖頭，轉過身，悶聲道：「我不想看了，這裡冷，我們回去吧。」

白晟手插口袋跟在她身後，順道幫她擋住從身後吹過來的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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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一直都很愛你。」

「我知道。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