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身邊的位置是涼的，客廳里的燈是亮的，手機里沒有任何消息，他告訴自己，陸洵忙很正常，可想起昨天陸洵的表情，他又覺得有點難過，淡淡的難過，像是丁香花的花香那樣，融進了空氣里就不那麼濃郁，可仔細去嗅卻又能聞到很重的芳香。

他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會，又起身走回房間，鑽進被子里，什麼話也不說，閉著眼睛，聽著四周無聲的沉默，他蜷縮的躲進那點點的餘溫中，企圖找到一絲絲的安慰。

車水馬龍的街頭，街燈還沒有關上，風沿著街燈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來到和周楠房間一樣安靜的獨棟別墅前，繞著轉了幾圈，尋著一個沒有關緊的窗戶縫隙溜了進去。潔白的床上，兩個人躺在一起，安靜又美好。

鬧鈴響起，有人伸手出來關上，又轉身睡去，沒過幾秒猛地從床上坐起，黑白格子的睡衣有些凌亂，那人在床上坐了良久，盯著邊上睡意正酣的人看著，最後伸手揉著自己的頭髮，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下床，給那人蓋好被子，正準備悄悄離去，卻又感覺到一絲寒風，便轉過身，去關上那扇昨晚沒有關緊的窗戶。

他走去客廳，拿起手機，消息一個接一個的鑽入自己的眼裡，手指落在那個有著周楠名字的頭像上，點開，是昨晚十二點的簡訊，那時自己已經睡去。

『晚安！』

『很晚了，記得早點回來。』

他的指尖有點疼，如同被尖銳的玻璃割破了一樣，可把指尖放到自己眼前看，卻什麼都沒有，白凈完好，但就是疼，疼的整個手都有些顫抖了。

昨天在商場的電話，是朋友打來的，幾乎剛剛接過，四周的聲音就退卻了，把所有的空間都留給了那個聲音和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那個聽到後，靈魂都能跟著顫抖的名字。他從沒有想過，時隔七年那人會從遙遠的彼岸回來。

一時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欣喜若狂。

「阿洵，是我，」那個聲音說，「蘇林。」

他有些失語，不知該做何種反應，彷彿被人點到了啞穴。

「我從國外回來了。」

「你想我嗎？」聲音沒變，溫溫柔柔的，和蒙灰的記憶中的聲音一模一樣，甚至他的目光，透過不知名的角落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機場，那個拖著行李的身影。

「怎麼沒有提前告訴我。」陸洵最後找回了話語權，只是聲音有些粗啞。

「這不是想著給你驚喜麼？怎麼樣，意不意外，高不高興？」電話那頭的蘇林雀躍的聲音，沿著聲波傳來，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周楠的身上，那個背對著自己，正認真挑選衣服的周楠，那個，自己當初說著一見鍾情的人。

開門的聲音打斷了陸洵所有的思緒，有人從身後伸手環抱住陸洵的腰，溫柔的腦袋貼著他的背脊蹭了蹭，啞著嗓子說：「早啊，阿洵。」

「早。」沉默了一會，陸洵說道，他的手落在蘇林的手上，柔聲的問：「想吃什麼？」

「粥，要放青菜。」身後的蘇林，抱著他撒著嬌，「還要煎蛋，流心的那種。」

「好。」陸洵轉過身，揉了揉蘇林的頭髮，「去換衣服，你手依舊開始冷了。」

「沒事沒事。」蘇林搖晃著腦袋，寸步不離的跟著陸洵，那雙漆黑的眼睛裡，裝滿了陸洵，可陸洵的眼睛，卻飄忽著，落在了放在消毒櫃里的那雙，紅木的筷子上，那是周楠用的筷子。

「你爸媽怎麼讓你回來了？」陸洵伸手把那雙筷子拿在手裡，遲疑片刻，打開櫃子，把筷子放了進去。

「現在他們管不了我了，」蘇林看著陸洵的動作，他知道陸洵現在有了伴侶，可哪又如何，他不屑的揚起嘴角，又很快的把情緒掩蓋，「我的經濟獨立了，不需要依靠他們。我現在可厲害了。」

「嗯。」陸洵聽罷，眼中染上了笑意，「是，林崽可厲害了。」熟稔的話脫口而出，兩人皆是一愣，隨後話題轉移，水流衝擊著陸洵的手，蘇林在一旁絮絮叨叨，敲門聲響起，陸洵的心臟忽然猛地跳動了一下。

「我去開門。」蘇林轉身往門口走去，陸洵沉默著把水關上，他聽見了門把手轉動的聲音，此時那個聲音，緩慢的像是被按了放慢鍵一樣。他把手裡的東西放下，追出廚房，就看見周楠手裡拿著幾個裝著衣服的紙袋子，安安靜靜的望著面前笑容滿面的蘇林，以及有些慌張的自己。

他在周楠看過來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狼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