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林金草進去洗澡了，我就從床上爬了起來，穿上拖鞋，準備給手機充點電續命。

充電口裡面爬進去了一隻壁虎，我在手上套了一個超市買菜回來的小塑料袋，然後扯著壁虎的尾巴，把它從充電口裡扯出來。

這隻可憐的壁虎尾巴軟軟的，但已經被電死了，我扔掉壁虎的屍體，然後打開衣櫃門，找衣服穿，嘿嘿，我們現在還有衣櫃呢。

畢竟是以前的八人間改成了現在的兩人間，幾個月前復工復產，其餘六個室友待的工廠遷廠了，重新安排了就近入住的宿舍。

現在他們的行李，全搬空了，平時只有我和林金草兩個在出租屋裡，說話還有迴音呢。

之前是整租，租的一年，現在快到11月底了，房子在12月31號到期，得想想辦法了。

我看一下手機，氣溫22°，又來到窗戶旁邊，把手伸到窗外探探外面的溫度，有點涼又有點熱，我再觀察樓底下的人都穿什麼衣服，穿外套的也有，穿短褲的也有。

所以我直接脫掉了之前胡亂套上的那條沒洗過的褲子，從衣櫃里翻出了條，我不上班時候最愛穿的西裝短褲，再配一件外套。

穿好之後站在鏡子前面，拿梳子梳頭髮。

其實我很少梳頭髮，很多時候基本上就不梳。但是我頭髮實在是太長了，如果連續好幾天都不梳的話，那是會打結的。

你要問我的頭髮究竟有多長，大概也就三年沒剪過頭髮那麼長吧。因為我頭髮長得特別快，所以現在就是很長很長就對了。要問我為什麼不剪頭髮，那當然是因為懶得剪唄。

我平時去找工作的時候，一般會把頭髮矮矮地綁在脖子後面，再把後面的頭髮從領口，全都塞進T恤裡面，再戴一頂帽子，外面再穿一件外套，總之能藏得多好就藏得多好。

我怕招工的老闆對男的留長頭髮有意見，所以會把頭髮謹慎地藏起來。但平時，誰也管不著的時候，我一般就是披頭散髮，長得又瘦，又沒什麼精神，像只遊魂野鬼似的。

至於紋身，我全身上下都非常幹凈，沒有任何紋身，也從來沒想過要紋什麼紋身。

但林金草身上有，在後腰上！他的紋身是一半翅膀，像是從腰窩裡長出來的似的特別栩栩如生，而且這翅膀一看，就是情侶紋身！

我之前非常八卦地問過林金草，另一半翅膀在誰身上，林金草說，那個人死了。

林金草說，他們倆聯考之後，就去紋了紋身，連志願都沒報，就直接私奔了。

我問林金草，你們為什麼私奔，是你把她搞懷孕了嗎？林金草說，不是，他不會懷孕。

我那時候沒腦子不算，還特別嘴賤地說，還有這種好事？不會懷孕，那你們不是可以隨便亂搞，林金草卻說，我們還沒搞過呢。

林金草還和我講，他們剛出社會那會兒什麼都不懂，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前任一直在替人運毒，事發之後，直接被殺人滅口了。

我問林金草，你有沒有想過給她報仇？我以為死的是女孩，所以用了人稱代詞「她」。

但林金草說，壞人已經被抓了，也判刑了。林金草還把判決書網站上的鏈接發給我看。

我找到了被害人那一欄，知道了林金草說的那個傢伙叫——鍾武藝，19歲，性別男…

性別男…性別男！啊！非常抱歉，林金草，我以這樣的方式，知道了你的性取向。

我第一次聽林金草，講這件事的時候，直接被嚇得翻雞皮疙瘩倒翻，我從來沒有想過，真正的違法犯罪，居然離自己這麼近。

但是我又讓林金草，再講講他們之間之前的那些事，林金草卻給我裝深沉，還不願意給我講。林金草這小子，讀書讀得特別早，我還在讀初二的時候，他已經讀高一了。

我說讓他別小氣，給我講講嘛，我很好奇的。但林金草卻說，沒什麼好講的，他們出來混社會沒多久，他前男友鍾武藝就死了，後面兩年都是一個人住，直到遇到我，再然後和我一起進廠，住集體宿舍到今天。

我還問林金草，那你前任走後，你有沒有再和別人好過？林金草說，沒有。我還問林金草，男生喜歡上男生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林金草回答我說，等你自己喜歡上的時候，你就知道了。我說，我才不會呢！

林金草說，你不會，那你就別這麼好奇。

我說，但是你的紋身真的挺好看的！

林金草說，太非主流了，想想還挺羞恥，我準備找個技術好的紋身師，再把它洗掉的。

我說，為什麼要洗，這不是你和你前任的紀念嗎？他才走了好像也沒幾年而已，你就要把紋身全洗了，這也太無情了吧！

林金草說，已經走了兩年多快三年了，再說，如果我哪天，突然遇到了新的喜歡的人，身上還留著這種東西會被嫌棄的吧？

我說，是我，我就不嫌棄。

林金草說，但是，又不是人人都是你。

不是我故意要提紋身，而是很多人他就認為，紋身是我們社會底層小混混的標配，不紋紋身，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社會人。

拜託，我什麼時候和你們說過我是社會人了，我明明就是個打工仔好嗎？

我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棒球外套配一條不過膝的西裝短褲，穿了雙很顯腳大的萬斯經典款，對著鏡子梳完頭髮之後，把手插,進口袋裡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我只想說兩個字，算了，不想說了，反正我不帥。

我竟然興緻勃勃到想找點香水出來噴，這款香水好像叫什麼圖斯來著，我記不住它的譯名了，而包裝上又是英文，我英文很差。

總之這款香水很貴，我從網上買來的，850塊。味道嘛，我覺得有點像寶寶金水。我懷疑買到了假的。

說實話，我夏天挺喜歡讓林金草往我後背上噴寶寶金水的，因為酒精蒸發的時候會吸熱，讓我覺得皮膚很涼快。怎麼樣，酒精蒸發吸熱我都懂，過去那國中沒白上吧？

後來我去商品的評論區看了看，都是讚美，說這款香水多麼多麼棒，我不禁在想，都是什麼樣的人在買它，難道買它的人裡面，只有我一個是住在老鼠洞里的打工仔嗎？

等我搞完這些，林金草差不多也從隔間的浴室里出來了，頭髮濕漉漉的，啥也沒穿，渾身都在滴水，我看他那副翻毛翻毛的樣子，都替他覺得冷，因為浴室的水不是很燙。

你別小看這個22攝氏度的氣溫，南方的二十度，簡直就是玄學。

同樣是一個溫度，有時候剛好，會你覺得很愜意，很舒服。有時候又會覺得怪冷，也許是濕氣太重的緣故，這樣的氣溫如果不注意，可以把一個人的手關節凍得發疼。

林金草手裡拿著他剛剛洗過的天藍色的小內,褲，要我遞給他兩個衣架。

我拿了衣架給他，還拿了他的一張毛巾順手遞給他，說讓他擦擦身上的水。

他說，「剛剛洗澡的時候，把幹凈的那一條內,褲也掉進水裡了，兩條都洗了。」

我翹著二郎腿說，「你和我說這個幹嘛，是沒有別的穿的了，要我借你嗎？」

林金草從衣櫃里拿了一條小褲子，背對著我邊穿邊說，"不是。我只是想解釋一下，我不是故意啥也不,穿，就從裡面走出來。"

我坐在床上，看著他搓得有些發紅的背脊，看著他彎腰下去之後，用手提著那條幹凈舒爽的小褲子，一點點從小腿上提上來，直到布料把他後面的整個大桃子給乖乖的包住。

他穿褲子的姿勢真好看啊，簡直就是強迫症的福音，太治癒，太舒服，太流暢了。

我邊看他邊點點頭說，"哦，是這樣。"

如果剛才他穿小褲子的過程是個視頻，那我肯定要把視頻進度條拉回去重新看一遍，不是，我應該倒放，看他把小褲子給脫下來。

奇怪，我怎麼突然會有這些糟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