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但江糖和阿福顯然並不喜歡這樣的化學反應。

春寒料峭的二月傍晚，浸著雪的風呼啦啦撞著窗棱。江糖跟跑堂的小夥子要了碗茶湯，裊裊騰起的煙霧模糊了眼前人俊俏清秀的一張大臉。

是看起來不怎麼開心的梁棲。

雖然白天的時候才見過他哥哥梁宿，這會兒看到他，江糖還是忍不住驚嘆雙胞胎的模樣，「你們媽媽以前有釐清過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嗎？」

梁棲看著她非常淡定地笑了一下 。

先前拿出來的銅錢躺在桌子的正中央，一灘不小心潑灑的茶水在它旁邊泅出小小的水窪，他托著腮打量了好久好久，「在此之前我有個願望。」

其實認真的計較起來也不算是願望。

只是換個方式讓她幫忙而已。

梁棲這樣想著，伸出食指按著銅錢繞過水窪，有些敬畏的推到江糖坐的角落，涼涼地扯了扯唇角，「我希望你能拒絕魏清瑜的願望，謝謝。」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鄭重地向別人道謝。

江糖感受不到他的誠意，捧著繪了小鯉魚的茶碗啜了口茶，又把銅錢推了回去，「有什麼事情直接說，我還趕著回去品嚐我的滿漢全席。」

阿福聞言在桌子底下踩了她的新鞋子一腳。

魏靖瑜今天不高興，福神殿今晚吃面。

清水面。沒有雞蛋沒有番茄沒有蔥花甚至沒有油水兒，阿福心裡覺得這人虐待自己一姑娘簡直沒……江糖咧著嘴毫不客氣地回踩了她一下。

面兒上還是掛著淡淡地笑：「很多事情梁宿他都告訴我了。」

梁棲不信。他很清楚他哥哥梁宿的做事風格。

否則當年也不會給他寫那封信。他往嘴裡塞了根煙，是最近挺受歡迎的仙女牌的，「其實我也沒什麼麻煩的願望，就是希望魏清瑜吧……」

阿福順勢接過了話茬：「能早點死了就很好了。」

……

結束和魏柏瑜的電話以後，黑瞎瞎在旅館附近的街道逛了一圈，和預想的一樣清冷孤寂，偶爾倒是有流浪貓從黑暗的角落裡躥出來嚇人一跳。

他突然有些懷念南街的熱鬧起來。

剛剛魏柏瑜在電話里說三島小姐化名逃回了京都，和約翰教堂的那位神父安藤一起，據說還換了個特別有錢的身份——京都府米酒世家。

想想還是挺諷刺的，因為他見過這個人。

一個穿著漂亮十二單和服的女人。

在新港開往京都府的輪船出發的前一天傍晚，這個女人拎著精巧昂貴的小手包，在福神殿的祈願架上面掛了塊寫滿日文的牌子。是她的願望。

她說翻譯過來是希望自己能結婚快樂。

女人在孔裔公學的留學讀書，京都府的家裡給她安排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傳統手藝世家，兩人從小都大都沒有見過面，女人很擔心對方的人品。

黑瞎瞎那時候還熱心腸地給她算過一卦。

男人叫安藤忠義，因為愛好基督文化而短暫地做過神父。黑瞎瞎現在都能複述自己當時說過的話，什麼天造地設比翼鳥什麼溫和有禮但寡淡。

1976年的黑瞎瞎可能是個沒有腦殼的傻子吧。

黑瞎瞎滿臉唾棄的回到旅館房間。

北祁坐在窗邊看星星，裹著被子插著香，跟老僧入定還是沐浴焚香似的坐在那兒，扭頭看到他回來很開心地翹著嘴角笑了一下，「怎麼樣？」

黑瞎瞎挺著背直挺挺地往床上一倒。

白色的拖鞋飛起來「咚」地一下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北祁坐在陽台上笑，覺得這人比阿福說的好玩，於是摸了摸眼角的笑紋對黑瞎瞎說：「等這件事情結束以後要去我的北祁山住幾天嗎？」

黑瞎瞎沖他擺了擺手，「還是讓我家江小糖去吧。」

沒有神龕和廟殿的神明最適合旅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