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先有了願望，然後才有了神明。

01.

夜幕降臨的時候雁城沒有一盞路燈是亮著的。

北祁說這是雁城的傳統，大家都好像還活在很久以前的年代，日出的時候勞作，日落的時候歇息連燈都不點。樓下的收音機倒是咿呀唱著曲兒。

還是牡丹亭里杜麗娘和柳夢梅的遊園驚夢。

戲子的嗓有些尖銳，黑瞎瞎聽著耳鳴，一頭扎進了充盈著陽光味道的柔軟被子，聲音悶悶地像塞了棉花，「你覺得小老頭的話有幾分真？」

北祁是不太了解江糖過去那檔子事兒的。

他從有記憶起就在北祁山，年三十和其他神明聚會的時候，也就見過福姑娘，嗯……北祁起身掀開被子：「你可以問問阿福，她應該知道。」

也是……黑瞎瞎在床底找到旅館提供的棉拖鞋。

入住前他轉悠過附近的路段，隔壁就有家公用的電話局，於是裹著棉大衣趿拉著拖鞋一路逛過去，等看到黑漆漆的街道才想起來雁城早睡。

所幸臨著的小巷裡還有座勉強能用的電話亭。

他把手裡僅剩的硬幣丟進去，撥通了南街茅草屋的電話，那邊過了很久才接起來，還是魏柏瑜：「糖糖和瞎瞎現在不在家，有事兒請留言。」

黑瞎瞎被他順溜的答話給噎了一下。

緩了緩他問：「這大春天的天兒這麼冷江糖去哪兒了？」

老電話的線路太久沒有工人檢修，信號斷斷續續地傳達到魏柏瑜那邊的時候，也只剩下幾個這麼冷江糖去哪兒了，他看著外邊的月明星稀愣神。

南陽城今天的氣溫除了清晨那會兒其實都挺溫暖的。

傍晚那會兒落了雪，細細碎碎的。江糖覺得冷，裹著件軍綠色的棉衣去了西街的老茶館，臨行前捧著他被霧氣氤氳也好看的臉親了好幾口。

仔細想一想她這種討好的行為在上一次……

魏柏瑜撇了撇嘴角：「阿福在茶館跟梁棲聊人生談理想。」

「我問的是江糖誒我的魏柏瑜。」黑瞎瞎忍不住敲電話亭的玻璃，三長一短還挺有節奏，「不是， 阿福又怎麼跟梁棲那小夥子搭上關係了？」

魏柏瑜抓著電話比黑瞎瞎還要疑惑。

他是在西城接到電話的，按理說他和江糖到那邊兒的事暫時沒有誰是知道的，偏偏魏靖瑜這人好像看到了他們過去似的。當然也許是跟蹤。

電話打過來第一句話就是：「江糖呢？來西街的老茶館。」

……講道理，魏清瑜說話的語調真的很欠揍。

魏柏瑜呲著白森森的牙,緩了緩心裡那股暴躁的氣,解釋說：「梁棲最近好像有了什麼計劃，所以在早上的時候特意支開了他的哥哥梁宿。」

這是江糖在去西城的路上跟他分析的。

梁宿不是個愛好打交道的人。這一點江糖說從她回到南陽城以後就能看出來。真正有心思想要做什麼的人是會像梁棲那樣，會精打細算著。

也會……小心翼翼地步步為營。

只是有什麼好算計的呢？還是和神明對峙。

魏柏瑜看著屋頂的燕窩翻了個白眼，他雖然不太清楚梁棲和梁宿的目的，但怎麼說呢？「我覺得他們可能是想找糖糖報復什麼的。就是……」

就是他們好像沒什麼恩怨。

黑瞎瞎卻笑道：「三島撫子的祈願牌。」

因為願望被故意丟棄，也是有可能想要報復神明的，何況三島小姐的蔬菜屋...啊，不重要了這些事情，不過梁宿應該以為是福神的懲罰吧。

黑瞎瞎眯著眼看天邊微微閃爍的啟明星。

誤會和自以為有時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化學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