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魏清瑜其實有些記不太清楚那年的事情了。

九月九的小河山人來人往，她只記得當時有隻貓從腳邊躥了過去，那是只非常可愛的藍眼睛的白色小貓，有點兒像英國同學說的波斯貓。

所以她當時就這樣不管不顧地跟了過去。

宛若被潘多拉的魔盒迷惑了一樣，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梁宿的懷裡，而身邊是堆砌的亂石和枯樹枝。山坡上還有女人的尖叫。

好像是事故發生後的混亂現場。

魏清瑜眨了眨眼，她的記憶到這裡堪堪結束了，雖然不是特別的完整甚至是零碎，但是怎麼說呢。她彎起眼睛：「梁宿就是我的英雄！」

英雄她是用英語說的，HERO。

帶著少女不可訴說的愛戀和小小的巧思。

聽起來有點兒酸。魏柏瑜嚼著裹了糖霜的冬瓜糖，感覺自己好像剛剛吃了顆青皮子的新鮮大檸檬，問她道：「然後你就這樣芳心暗許了？」

魏清瑜看著他笑了笑沒說話。

其實這些事情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

不過江糖並不這麼想。她把手心裡的碎米撒到陽台上，等最後一隻麻雀落下來，拍了拍牆上掛著的那張黑白大合照。那是阿近小姐送她的。

拍攝於1960年的五月梅雨季。

那時候俄國人在西城修的教堂剛竣工。

為了慶祝工程的圓滿，負責投資的察哈爾商會辦了剪綵儀式，邀請各家報社的記者參加見證他們的成功，而這張照片，就是那時候拍下來的。

商會的會長花錢買了照片，然後托記者寫了份專欄。

「所以記者就是大朝報的阿近小姐是嗎？」江糖打量著照片右下角站著的女人，是擁有漂亮裙子的米酒小姐。她舉起食指點了點她的臉。

想了想問魏清瑜，「阿近小姐有跟你介紹過嗎？」

「介紹什麼？」魏清瑜有點兒懵。

上次她去大朝報的時候，和阿近小姐接觸的時間非常短暫，但對方給了她很多有用的信息和一些提點，譬如安藤先生是察哈爾商會的人。

所以她大概理解了一下江糖話里的意思。

魏清瑜給自己倒了杯紅茶，「你是說照片里的神父嗎？」

江糖揮手趕走了陽台上的所有麻雀，接著轉身走到那張白色的小羊皮沙發上坐下。一開始她其實只是想讓魏柏瑜一個人來西城見魏清瑜的。

但是現在看起來她跟過來是很明確的選擇。

江糖看著沙發前的新茶幾：「那女人用這張茶幾把你收買了是嗎？」

魏清瑜抱著茶杯一愣，臉色瞬間跟著白了幾分。茶幾確實是阿近小姐前兩天託人送過來的，但她說的是送給侄兒媳婦兒的新婚禮物。

明明她和梁宿的八字都還沒有一撇。

而她呢，也沒能忍住那份衝破心底的雀躍。

魏清瑜垂眼看著小皮鞋上的繡花，透明的薄紅爬上她白皙的臉，氤氳出一種少女的羞怯來，「就……未來長輩的禮物嘛，我也就是禮……」

禮什麼呢？江糖抱著手臂滿臉肅穆地看她。

旁邊的魏柏瑜倒是覺得無所謂。

他整個人都癱在沙發里，懶洋洋地彷彿下一秒就能睡過去，說話的語調卻是清晰沉穩的：「待字閨中的女孩子嘛，糖糖你不要這樣子鄙視她。」

頓了頓，卻又是話鋒一轉：「魏清瑜你真的不適合我們魏家。」

因為沒有一個魏家人會為了愛情去放棄自己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