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和陽謀混在一起的時候，你只會覺得哪裡不對勁。

01.

黑瞎瞎順利抵達雁城火車站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夕陽西沉的黃昏時刻，烏雲和晚霞擠在天邊不起眼的角落裡，偽裝得一片寧靜。

只是再濃的花香也壓不住空氣里那股潮濕的味道。

這座城市很快就要迎來今年的第一場豪雨。

黑瞎瞎出門前看過天氣，他拎著行李從車站出來後直接招了輛黃包車。住的旅館訂在雁城的一座有名公園附近，距離有些遠。

索性拉車的少年人是個非常健談的。

黑瞎瞎看著他，總覺得眼熟在哪裡見過，少年人卻笑嘻嘻的沒什麼正形，「我從前帶著我家小弟去過南陽城西街的福神殿。」

頓了頓又補充道：「那會兒你好像是她家廟祝。」

廟祝啊……黑瞎瞎看著他半天憋了一句：「那你真是長壽。」

少年人咧著嘴嘿嘿地笑。他的聲音才過了變聲期，厚度不怎麼大，仍然帶著點兒少年特有的清亮，「黑先生你不也是嗎？」

有多少年了呢？少年人發散著思維開始算。

福神殿的廟祝是個很特殊的職業。

黑瞎瞎斜倚著靠背，模樣懶懶散散地好像當年，頭微微偏著，突然出現一種雕塑般無辜的美，「我記得你是住在北祁山的？」

少年人不慌不忙地把黃包車停在路邊。

這車是他借來的，花了錢但也不是太昂貴，只是難免有些落寞和寂寥的情緒。他可是絞盡腦汁才想到拉車接近人的方法的。

害，他撐著膝蓋站直了身子。

黑漆漆的眼睛打量似的看著黑瞎瞎，還真的是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就連眼角笑起來才會展現的褶子也還是以前的弧度和數。

「我叫北祁。」少年人背著手踢了踢腳邊的石子。

黑瞎瞎知道他的名字。

福姑娘有個記事情的小冊子，圖畫和文字配合。然而真正知道他卻是在一張照片里，紅的綠的黃的人站在一起，就他一個黑白色。

很扎眼，黑瞎瞎摸了摸有些涼的膝蓋。

「你來雁城做什麼？」他清楚的記得在福姑娘的小冊子里，這人獨來獨往的很少下山到人多的地方，「旅行？還是搬家？」

北祁搖了搖頭。風吹得他的頭髮掉進眼睛裡，有些刺刺的疼。

黑瞎瞎又問：「你總不會是來堵我的吧？」

「你猜。」

……

阿福拍完電報從郵局出來，看見了個有點兒眼熟的人，站在斜對面的餅攤前，卻好像是找她說事情的，「你好，我是梁宿的弟弟。」

梁宿的弟弟？阿福背著手看他。

過了好一會兒了，才從紛繁的記憶里扒拉出這麼一個人，然後順利的和江糖說過的事情接了軌，溫和道：「你好，我是江糖的姐姐。」

正午的街道上沒什麼人。

阿福聲音不大，梁棲也聽的很清楚。可是，什麼叫我是江糖的姐姐？他看著好像把標準笑容貼在臉上的小姑娘怔了好久好久。

直到烙餅的大鬍子推著攤走了。

他總算在呼嘯的冷風裡找到自己的聲音。

顫巍巍的，裹挾著非常奇怪的情緒，跟被嚇到了似的：「你什麼時候成江糖的姐姐了？南陽城的福神不是只有江糖一個人嗎？」

阿福笑眯眯地。

然後指了指他身後的花，那是簇剛攀上樹的荊棘花，兩根藤的，你纏著我，我纏著你，「有時候一根藤是爬不上高處的，兩根才行。」

人也是，神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