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扔得掉的垃圾，沒有扔得掉的關係。

01.

1976年的時候梁宿曾經在輪船上見過照片里的女人。她坐在米酒小姐的房間里和藤叔叔說話，穿著漂亮優雅的歐洲蓬蓬裙。

蓬蓬裙是米酒小姐的，漂亮女人也是。

梁宿不知道她是怎麼上船的，但他知道這是個永遠只能爛在肚子里的秘密，所以他迎著江糖的視線撒了今天的第二個慌。

他說他的記憶里母親是沒有同胞妹妹和姐姐的。

江糖看了他一眼，握著魏柏瑜的手站起來，視線輕飄飄的落在他身邊的那捲舊詩經上面，「你跟魏清瑜不會在一起的。」

撒謊的人不配擁有甜甜的美滿的愛情。

何況魏老爺子從來就不會把女兒嫁給別有心思的人。

她抬手指了指地上的榆錢和小籃子，也沒繼續問那些刁鑽到想讓人打她的問題，只說：「神明實現願望的時候不是盲目的。」

也許是為了能對得起神明的身份。

她習慣性地會調查願望相關的一切事物，就像以前戰場上負責偵查敵情的斥候，雖然這有些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嫌疑。

梁宿伸手撈過小籃子翻了翻。

墊底的是張很久以前大朝報出的報紙，印刷量不是很多，說是內部人員八卦的小道消息，所以梁宿看到的時候有些些的震驚。

撰稿人是他的姑姑阿近小姐和弟弟梁棲。

江糖從魏柏瑜的口袋裡掏出鋼筆，在報紙末端的奇聞軼事版塊畫了個大大的叉，「其實一開始我並沒有想過找你做什麼。」

梁宿低頭看著報紙上的八卦。

他隱約知道江糖話里藏著的那些意思，如果沒有他弟弟梁棲胡攪蠻纏的摻和，清瑜小姐祈禱的願望應該早就……沒有應該……

梁宿抽走江糖手裡的鋼筆在報紙上圈了個熟悉的名字。

他咬緊了後槽牙：「我父親是被我母親設計殺死的。」

但如果要準確一點說的話，是安藤先生和三島撫子共同設計殺死的梁鈺。江糖在魏清瑜給她的照片里看到過這段塵封的記憶。

老實說挺微妙的，真相就這樣送到了她的面前。

江糖屈著手指敲了敲膝蓋，然後問了一個魏柏瑜和福神殿都挺關心的問題，她問梁宿：「你是真的喜歡魏清瑜這個人嗎？」

小河山早上的風很大，呼啦啦的。

梁宿沒來得及定型的頭髮全被風糊在臉上，視線就這樣切成了大小不一的形狀，而在這樣形狀里江糖的表情極其地……

他有些描述不太出來那樣的表情。

倒是魏柏瑜，安安靜靜地當著背景板的魏柏瑜。他在江糖問出那問題之後，嘴角快速地抿了一下，「應該是不喜歡的吧，最初。」

他沒有全盤否定梁宿的心思。

所以事實也的確是這樣，梁宿薄而柔軟的唇透著一股被拆穿的尷尬和害怕，他還記得臨出門前弟弟梁棲的特別囑咐。

他說在神明面前一切都是透明化的。

只是有些東西是可以掩藏的。他垂著眼睫，細細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落著半截漂亮的蝴蝶翅膀，利落地掩下某些東西。

梁宿彎了彎眼睛，「清瑜小姐是我這輩子唯一喜歡的姑娘。」

魏柏瑜愉悅地吹了聲口哨，被江糖一把按在懷裡。她撐著他的背慢條斯理地把報紙和鋼筆卷在一起，「米酒小姐家種蔬菜嗎？」

江糖這話問得很突然，梁宿完全沒反應過來。

「她家有蔬菜店。」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