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西周墓里的神龕還得追溯到很久很久的以前。

估摸著是1956年魏柏瑜逝世的時候，他在彌留之際悄悄塞給了江糖一件物事，玲瓏迷你，摸著像是姑娘家的紅木匣子。

福姑娘就騙江糖說是裝胭脂的。

江糖信了。直到遇到魏家的小祖宗。

小祖宗接管將軍府沒幾年，少年心性也還是當年初見的模樣，穩重連邊兒都算不上，流氓似的問有沒有收到魏柏瑜的禮物。

江糖說紅木的胭脂盒子算嗎？

小祖宗說你們神明都管神龕叫做胭脂盒子的嗎？

……風卷著枯黃的落葉去了遠方，江糖抓著糖酥煎餅看著騎在紅馬上的小祖宗，想了想，說你見過福姑娘用神龕裝胭脂嗎？

小祖宗看著她的眼睛沒有說話。

那一年，福姑娘剛把她的紅木匣子扔到雁城。

這段故事江糖沒有告訴福神殿的任何人，最起碼福姑娘是不能知道的，只是黑瞎瞎他……江糖揉了揉魏柏瑜蹭亂的頭毛。

少年這些年越發的像只黏人的貓。

也不知道是跟學的，明明再過些日子就是個大孩子了。

她抄著塞了決明子的靠枕，低頭在魏柏瑜抿著的嘴角親了親，抬起眼睛：「小院西面兒的小木屋裡有鐵鍬，記得花田不要碰。」

花田是黑瞎瞎的命根子。

魏柏瑜知道。

他貼著江糖問夜裡要不要睡一塊兒，年輕男孩子的身體火熱像暖爐，是絕佳的……江糖打斷他：「聽話，給迎春花築道籬笆。」

魏柏瑜捏著的勁兒瞬間沒了。

憤憤然地揉亂江糖沒來得及打理的長髮，拖著自己的小鐵鍬去院子里鏟雪，過了會兒了，好像想起件黑瞎瞎囑咐的破事情。

什麼梁棲帶著她給的銅錢什麼……

啊，他想起來了。

魏柏瑜撩起衣擺躥回到江糖的面前，想了想黑瞎瞎當時在電話里說的原話，直接言簡意賅：「梁棲說是打算跟你祈願。」

江糖有些驚詫地從思緒里回神。

以梁棲謹慎的性子，她是覺得要等到明年她賺得盆滿缽滿回到南陽城的，沒想到這去年的積雪還沒融化就有了自己的主意。

這小年輕有點兒意思啊。

她揚眉看著屋檐下掛著的小鯉魚。

魚魚魚，梁棲家裡是特地鑿了池塘的嗎？啊，不過也許是他夜裡在附近的稻田照到的，畢竟最初遇到他就是拎著……

算了算了……

過去的事情就沒什麼好提的。

江糖回屋裡抓了把小碎米和穀子，用熱水泡了泡，和著昨夜剩的白菜幫子，一道扔進了野鳳凰空蕩盪的大紅色木盆子里。

野鳳凰是黑瞎瞎前年冬至在山裡逮到的。

鄰居的阿婆說是七彩錦雞。所以黑瞎瞎翻著書房裡那堆蟲蛀過的書取了鳳凰的名字，阿福嘲諷他說張冠李戴魚目混珠。

黑瞎瞎笑了笑，說錦雞和鳳凰原本就是一家。

鳳凰涅了槃於是浴火重生。錦雞沒了槃於是隱居深山老林。

都是些什麼破理由啊。江糖看著趴在雞窩邊緣沒什麼精神的野鳳凰，拎起木棍敲了敲它的盆，野鳳凰懶懶地抬起了眼皮。

「黑瞎瞎不在你只能湊合著吃些剩菜了。」

野鳳凰瞅著她沒動。

它算是黑瞎瞎寵了大半年的，一碗白菜幫子就想打發是絕壁不得行的。於是探著小腦袋看了眼花田的方向……不認識……

是個非常陌生的男人。

……所以，它世界第一好的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