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黑瞎瞎找到江糖的時候，撫子的日記已經翻了篇。小姑娘記性算不上好，但向自己祈願的信徒都是有用小本子挨個兒記載的。

這樣也算是在心裡立了塊兒明鏡。

魏清瑜覺得她是自我麻醉，捯飭著那一溜兒的雪兔子，嚴厲批評她說：「明鏡明鏡，就得像唐朝禪宗的高僧神秀大師那樣。」

南陽城的這些年太平了，江糖人也懶了。

她仰著臉看樹梢上蹲著的喜鵲，跟舊時春遊賞花賞景的詩詞才子似的，握著羊皮卷跟魏清瑜朗朗解釋：「我是江糖。」

魏清瑜神情漠然：「是沒錢沒房的福神江糖。」

「……」江糖綳著臉坐直了身子。

明鏡對她而言其實是並不怎麼重要的，重要的是心裡那桿保持平衡和安穩的秤，就像魏清瑜借著魏柏瑜姐姐的身份祈願。

她斷然是不會因為關係就破壞自己的規矩。

可惜啊。江糖咧著嘴：「我不是禪宗的五祖弘忍大師。」

她沒有一群剃了光頭等著她傳法的弟子，也沒有供奉的信徒和神龕，所以高僧的明鏡沒有必要，倒是這三島撫子……

她看向坐落在小運河對面的約翰教堂。

約翰教堂建立於1960年的春季，第一任神父安藤先生是撫子在京都府老家的鄰居，據說……他暗戀著三島撫子小姐。

有趣。江糖收起飄遠的視線。

太陽出來了。

漂亮的湖藍色把灰濛蒙的雲撕成碎片，今天看起來似乎個很好的大晴天。她咬著唇細細想了想，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

只是魏清瑜，她團了約莫一個連的雪兔子。

兔子士兵們被擺成弓箭的形狀，指著屹立在晨霧裡若隱若現的教堂，好像是藏著某種不可言說的秘密，她敲著地說：

「安藤先生是自己卸任回老家的。」

在蔬菜店燒毀的第五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安藤擬了卸任教堂神父的信件，帶著幾個等身高的大木箱子回了京都府的家。

租界的警察曾懷疑他帶走了三島撫子，一路跟著到了他的老家，但打開箱子後發現裡面裝的都是蘇州府窯燒的白瓷器瓶子。

「你猜，他把三島撫子藏在了哪裡？」

江糖看著她笑。安藤和撫子的事情她現在不太想關心。

那些像陳年舊芝麻爛穀子一樣的玩意兒，有的是時間慢慢磨蹭和找出來，她唯一關心的是——魏清瑜的黃昏祈願。

她眨了眨眼：「你想好怎麼換自己的願望了嗎？」

魏清瑜把最可愛的那隻兔子放在她的面前。

再過些日子是魏柏瑜的十九歲生日，想了想還是送他最喜歡的東西，雖然這東西顯得有些簡單甚至是不太符合她的身份。

「替我轉送給魏柏瑜，順道……」她抬起眼睛。

魏靖瑜說，梁宿接近她是有其他目的的。

說實話她是有些懷疑的。和梁宿確定戀愛以後家裡人都持有反對的意見，只是魏靖瑜說的話……應該可以信幾分吧……

魏清瑜攏好袖子坐直：「以梁宿作我的賭注。」

江糖敲雪兔子腦袋的動作頓住。

她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瞪著眼睛看站在河邊溜冰的黑瞎瞎，滿臉狐疑：「我剛剛沒有聽錯嗎？她說的梁宿。」

黑瞎瞎看著她吹了聲嘹亮的口哨。

魏清瑜的聲音不大，細細弱弱的他也沒怎麼聽清楚，但是說到梁宿的時候她刻意重了聲和音，也是挺有意思的。

他笑了下：「她打算用梁宿換她的願望。」

就像梁棲說的他的夢，失敗了，死的就是他的哥哥……

梁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