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朝同桌的女生叫程小秋，成績一直保持在班級前三，為人低調但人緣極好，男生女生都喜歡她。這個年紀的很多女生多多少少都會有一個共性，就是對待同性和異性的態度差別很大，而程小秋則一視同仁。之前有個存在感很低的女同學因為突發大姨媽沒帶衛生斤而被困在廁所，連她同桌都沒想起來，程小秋卻注意到了。她找了個理由在課上跑出去給那個女生送了衛生巾，看她疼得厲害還把自己的暖貼給她用。

在顧今朝來之前，班級里一直都有一個稱得上是學年風雲人物的男生，名叫池遠。長得帥籃球又打得好，唯一的缺點就是脾氣很差，生起氣來全班同學大氣都不敢出。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面對程小秋卻像只被馴服了的大狗一樣，受挫了會委委屈屈地趴在她桌子邊上求安慰，心情不好也會耷拉著腦袋靠在走廊邊上和她說心裡話。有時候他又被人惹到，正準備遷怒同學的時候，程小秋一個眼神就能讓他熄火，老老實實地回到座位上發獃。

池遠尚且如此，遑論其他男生。

所以，夏晚一直對程小秋很有好感，甚至在初二的時候還隨大流一起暗戀過她，但是沒幾天就堅持不下去了。暗戀她的人實在太多了，她身邊又一直有一個池遠，誰敢多看她一眼池遠都要發脾氣。池遠身高一米八八，光往那一站眾人便噤若寒蟬，夏晚害怕挨揍就趕緊放棄了。雖然也沒有人在乎他那點心思。

當這學期初他知道程小秋被安排在自己身後時還開心了好一陣子，誰成想剛開學她就生病請假了，夏晚連個人影都沒見到，等他見到時，她身邊的空位上已經坐了一個顧今朝。

夏晚不禁產生一股子危機感。程小秋顧今朝，都是長得好看學習又努力的典型，光坐在一起看著都養眼，他不禁憂心起來。他怕程小秋喜歡上顧今朝，怕顧今朝喜歡上程小秋，怕池遠找顧今朝的麻煩，更怕程小秋和顧今朝相互喜歡，最後走在一起。

朋友之間都會有這樣的佔有欲嗎？他好怕顧哥心裡住進別人啊。

可是這樣是不是不對？他作為朋友不是應該為顧哥身邊坐著漂亮妹子而感到高興嗎？

糾結一下午，最後自我安慰道，沒關係，一定因為程小秋還不夠漂亮，配不上顧哥，徐穎人品不好，也配不上顧哥。

那誰配得上顧哥啊？

他大著膽子設想半天，在腦海里模擬出了一個堪比范冰冰的正妹，然後再在腦海里加入顧今朝。他讓這個正妹靠近顧今朝，對他露出動人的微笑……「靠！」

他一巴掌拍在車把上。

顧今朝剛把書包放進車筐，聞聲便轉過來，一臉莫名：「你幹什麼？」

「……」夏晚尷尬地撓了撓下巴，「這……這有蚊子。」

從那天之後他們便都一起上下學了，早上他先一步到顧今朝他們家樓下等他，晚上他把他送到地方再一個人回去。雖然只有一小段路，卻也總比一個人孤零零地來去好太多了。

這才早春，蚊子還沒活過來呢。但是顧今朝也沒有細究，利落上車，在腳踏車駛離校門口之後才開口問：「你今天看起來心情很不好，怎麼了？」

夏晚一愣，沒想到顧今朝居然看出來了。

「啊，我就是，那個……就是想吃烤餅了！」他暗自佩服自己強大的反應能力，「好長時間沒吃到烤餅了，饞死我了。」

「……」

顧今朝黑著臉命令：「調頭！」

夏晚還沒反應過來：「幹嘛呀？」

「買烤餅去！」

……

本來沒饞，一提起來還真就想吃了，夏晚二話不說蹬著車子晃晃悠悠地往小賣部去。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周圍的店鋪都準備打烊了，只有一家小賣部還亮著燈。這種學校對面的小賣部營業範圍都是很廣的，除了固定的學慣用品之外還包括一些小玩具、小說漫畫雜誌，以及時下流行的炸丸子、烤餅、熱狗腸。基本上是學生喜歡什麼他們就賣什麼，所以一天到晚生意相當火爆。

這個點兒學生們都回家了，平日里擁擠的小賣部也冷清下來，夏晚停好車，抱著顧今朝的書包跟著他一起進到店鋪，看著他要了兩張烤餅，其中一份還夾了根烤腸。

然後顧今朝把那份夾著烤腸的餅遞給他。

「解解你的饞病。」

夏晚嘿嘿一笑，也不跟他客氣，當場就打開包裝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顧今朝嫌棄地看他一眼：「就不能慢點，著什麼急啊？吃完不夠我這個也給你了。」

夏晚囫圇不清地說：「夠了夠了，謝謝顧哥，我明天把錢給你。」

「不用了。」顧今朝看了一眼表，耐心地站在旁邊等著他吃完，「好歹也是專屬司機，吃點東西怎麼了。」

夏晚在心底一樂。他就知道顧今朝會這樣說，所以也就是意思意思地問一嘴。等他咽下最後一口，顧今朝遞過來一包紙給他擦嘴。

顧哥真是體貼。

一整天的胡思亂想就因為顧今朝這一個舉動煙消雲散，推開門，外頭的空氣都好像變得清新起來。

上車之後顧今朝才把他那份打開來吃，為了讓他不灌那麼多風，夏晚特意騎得很慢，一邊看風景一邊哼歌。他自己家買不起電腦，也買不起MP3，母親的手機也沒有音樂功能，因而哼的歌都是廣播里放的，不知道名字，聽不太清歌詞，只能記個大致的調子。顧今朝坐在後面聽了兩句，有些驚訝：「你唱歌還挺好聽的。」

夏晚猝不及防被表揚，面上微微發燙：「是嗎，我覺得還好吧。」

顧今朝「嗯」了一聲，說：「唱一個《紅日》聽聽。」

「沒聽過呀。」

顧今朝低低地哼了兩句。

「命運就算顛沛流離，命運就算曲折離奇……」

「原來是這個呀，那我知道了！」夏晚接著哼唱起來，「命運就算恐嚇著你做人沒趣味，別流淚心酸，更不應捨棄，我願能一生永遠陪伴你……」

有的地方記不清歌詞，顧今朝就會補上，兩個人一前一後哼唱著同一首歌，任微微夜風迎面拂來，將所有的煩惱全部帶走，只留下簡單的快樂。

……

送走顧今朝，夏晚踩著車蹬子孤身往家趕。馬路很寬，路燈昏黃，他將《紅日》哼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在「我願能一生永遠陪伴你」這一句停頓了一下，遲鈍地感到羞赧，聲音放輕了許多，尾音飄散在靜謐的夜晚。

-

因為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夏晚極力支持張宏宇追程小秋，每次看見張宏宇回頭逗程小秋他都會露出老父親般欣慰的微笑。有時候張宏宇受挫他還會積極地幫著出主意，把從電視里學來的追女生的套路都拿出來分析，講得還真像是那麼回事。張宏宇也年紀小不懂，兩個人一個敢說一個敢聽，經常鬼鬼祟祟地湊在一起，一看就不像在幹什麼好事。

本該專註聽課的顧今朝幾次分神，終於找了個課間把夏晚拉出去問：「你和張宏宇搞什麼？」

夏晚知道事情瞞不住，便不動聲色地換了個說法：「張宏宇喜歡程小秋嘛，就總是讓我幫他想辦法，我就想了啊。」

顧今朝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結：「你追過女生？」

「不是啊，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看電視里都是這麼追的。」

「……」

顧今朝忍無可忍，用力地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少在那出餿主意，人家倆的事你摻合什麼？又考好了是不是？你沒看見程小秋被騷擾得課都聽不下去了嗎？」

腦瓜崩很疼，但尚且能忍，但是顧今朝為了程小秋訓他，他就忍不了。但是他又不敢跟顧今朝發作，只能捂著頭一言不發地往回走。顧今朝頭疼不已，這明擺著就是要哭的節奏，只能大步追上去拽住他。

「我還說不得你了？嗯？是不是又要哭？」

夏晚別開臉不肯看他，啞著嗓子反駁：「我才沒想哭呢！」

顧今朝無可奈何，只能耐著性子道歉：「是我錯了，對不起，我語氣太沖了。別生氣，別哭，晚上給你買好吃的，行不行？」

真當我夏晚是你一點小恩小惠就能收買的人了？

「……行。」

夏晚沒出息地說。

顧今朝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實在拿他沒辦法，只能出氣似的揉了一把他的腦袋。

「我再好好說一遍。」顧今朝認真地看著他，「少管張宏宇的事情，好好學你的習，知道了嗎？」

又在幫程小秋說話！

夏晚委屈得要命，氣道：「就算我不管，張宏宇他自己也會追程小秋啊！」

本以為顧今朝會生氣，沒想到顧今朝卻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那關我什麼事？」

「……」

夏晚獃獃地看著他，半晌才「啊」了一聲。

尷尬！他好像，誤會顧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