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夙算不上是聰明人，但也絕對不能說她沒有防備心，否則她怎麼可能僅走出大學校門兩三年就坐到這個位子。今天凌晨聽到監區暴動她就飛快跑去拉了顧惜城藏在醫務室里將門反鎖，再用放藥的鐵櫃抵住。儘管她和老顧的格鬥技巧都足夠精湛，不過要真鬧出人命了也還會怪罪到他們頭上難道不是麼？

沒想到竟一夜相安無事，雖說此刻門被人砸得山響。

「是我，老顧，納蘭，你們都沒事吧？」

「是頭兒！」納蘭夙聽見蕭浮生的聲音後激動地跳了起來，連忙招呼顧惜城來挪鐵櫃子，卻被顧惜城制止。

納蘭不解：「老顧？」

顧惜城打著手語說：他可能被劫持了。

「啊......」

納蘭夙眼瞧著他從醫療箱底摸出一把92G拉開保險，而後站在靠近門的牆角，以目示意納蘭夙移走櫃子，自己則上前一步擋住納蘭夙開了門。

「沒事，你怎麼來了？」他將門閃開一條縫，頭靠在門上慵懶地站好，持槍的手緊貼在木門後面。

「頭兒，你可算來了，我都快嚇死了......」納蘭夙怯生生看了蕭浮生一眼，她再堅強也是個女人，更何況他們毫無防備地暴露在隨時有可能被黑死病毒污染的空氣里，而和自己共處一室、腦袋可能暫時出了點問題的男人還在用槍指著自己的上級。

她打量完蕭浮生又開始打量他身旁穿囚衣的女子，不是古珂。莫非安全部還有其他卧底，沒聽說過，不應該啊。

她甚至感覺那張臉在哪裡見過。不過無妨，好看的皮囊都是千篇一律的。

「你們倆待在這兒不要動，門鎖好，我很快接你們出去。」

「可是頭兒......」

「特案組組規第一條。」他看著納蘭夙揚起一個略顯俏皮的笑容，「還不放心你們組長嗎？是不相信我，嗯？」

「她認為你的人身安全需要我們保障，我並不這麼認為。」顧惜城冷冷地接腔。

「你說的對。我解決完問題馬上回來，照顧好女士。先走一步了。」蕭浮生顯然沒有要和他廢話的意思。

由於和犯人的口頭約定里有「蕭浮生行動全程由女犯陪同」這一項，蕭浮生仍把那名柳眉女子帶在身旁。他私心裡認為她是冷靜聰明的那一個，協調事務方便。甚至如納蘭所想，她也是國安部的卧底。

「放我的人回來，我隨便你們處置，沒有商量的餘地嗎？」於是蕭浮生開口道。

「沒有。李獄警要的是夏清泉，和你沒關係。」

「李峰給你們什麼好處讓你們都這麼死心塌地？」

「自由。」她說，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裡有蕭浮生看不明白的情愫。

這麼不可能的許諾都會被騙嗎，究竟是她們被關得太久，還是蘇淺陌給人洗腦的能力太強？

蕭浮生輕嘆一聲：「聽著，把夏清泉給你們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都好商量。不如你向李獄警轉述一下，看看能不能各退一步？」

「嗯，我會去試試。」柳眉女子出乎意料地好說話。

「多謝。」

女人咬了咬嘴唇：「我去商量的時候，只好委屈你，和獄醫一起待在這裡了。如果李獄警過來看不到人，我們誰都不會好過的。」

蕭浮生笑了：「沒問題。」

「還有......把東西留下來。」

「小姐指什麼呢？」

「仿瑞士P226的92G，你是自己給我還是要我搜？」

「小姐好眼力。」蕭浮生笑容不減分毫，將空槍托遞了過去。看來顧惜城悄悄塞過來的92G還沒派上用場就得退役了。

幸好拿到之後就飛快卸了彈夾，不然這會兒就真的不好辦了。

女人把槍拿在手裡掂量幾下，突然換了個話題：「嗯......你和你的朋友，感情不錯。」

「還好。」他苦笑道，「就是都夠有個性的。」

「挺好的，這樣的朋友。」她搖搖頭輕聲道，「總之祝你們友誼地久天長吧。」

什麼意思？為什麼突然扯到朋友的話題？

蕭浮生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因為女人已經打開一扇門命令他走進去了。當然，並沒有忘記把門鎖的鑰匙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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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醫生......」柳眉女子走後，一個怯怯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蕭浮生這才發現方才那名自告奮勇換人的獄醫也被鎖在這個房間里。

他只得看著那人戲謔勾了勾嘴角：「看來我們同病相憐了啊，王醫生。」

兩秒後驚訝和駭然像水波一樣在那張憨厚的臉上蔓延開來。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

「你是在質疑安全部的能力嗎，王醫生？」蕭浮生笑了，「模擬面具這一套很早就不新鮮了。讓我猜猜你為什麼要接近古珂？為了讓你的『純情少年』人設更加豐滿？還是為了讓我降低警惕，不再追查你和姜華產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王俊升。陽城市女子監獄主管獄醫，張詩隱認定的姜華產與趙誠的同謀。

「好吧好吧，年輕人，瞞不過你。」老油條就是老油條，不消片刻，鎮定的笑容又重新掛了回來。

「智商不足的人嚐試秀演技就是個錯誤的決定。」這句話是張詩隱說的，清冷的聲音透過耳麥傳過來，蕭浮生不由得微微一笑。

「要尊重長輩，詩隱。」

王俊升疑惑：「你在跟誰講話？」

「沒誰。我看時間不多了，不如我問你答，把犯罪經過交代一下如何？比如，送了多少人出去，怎麼送出去的，拿了多少錢？」

「......我只負責開住院證明，怎麼操作，送了幾個出去，都是趙誠的事，我怎麼能知道......」

「也罷，你不願意跟我說，出去之後，會有人聽你講的，不過，他們的耐心可不一定有多好。」

「你這個年輕人到底什麼來頭？」

「安全部，十五局，蕭浮生。」

「呵，老薑捅的簍子都捅到安全部去了？」

「請別誤會，我來這裡不是為了查你。我對你的那些勾當沒有一點興趣。我只是來接我的組員回去，順帶查一樁舊案子。如果你願意幫我找人，我可以考慮對你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至於我同事們同不同意，我就不太清楚了。」

王俊升道：「什麼案子？」

蕭浮生聳肩：「無可奉告。」

王俊升道：「你讓我怎麼信你？」

蕭浮生道：「那是你的事，我才沒那麼高尚，我和你無冤無仇沒有整你的必要。我只是來找我的人。你要是願意呢，我也很樂得陪你看一會兒感染黑死病毒的人是什麼樣子。」

王俊升道：「你隊友的命，你似乎比他們自己還要在意？」

蕭浮生笑道：「過獎了，比起你耍的小花招，我只多一點真誠。」

王俊升嗤笑：「別把自己說得多偉大似的，你不抓我，對得起你的工作，對得起你領導？」

蕭浮生道：「我不是什麼好人，所以為了我要的東西，我可以不擇手段。對不起工作沒關係，丟了工作可以再找；對不起領導沒關係，他們對不起我的也不少。但是對不起為我賣命的隊友，我會愧疚一輩子。」

王俊升道：「有沒有關係，不是你說說就有用的。你多大？有二十五？」

「不到。」蕭浮生簡短地說，「沒時間了，你可以選擇同意或者不同意。同意，我們就撬鎖去救人，不同意，我們就耗到我的人把你拷走。」

王俊升道：「看來我除了同意之外別無選擇？」

蕭浮生道：「是的，為了你兩袖清風一身正氣的好名聲。」

王俊升嘆氣，從口袋裡掏出來一份皺巴巴的文件扔給蕭浮生：「簽了它，就成交。」

蕭浮生問：「這什麼？」沒掃一眼就在尾頁簽了名。

王俊升道：「保密協議。你不看看再簽？」

哦呵，原來是有備而來嘛。

蕭浮生道：「沒必要。」這種明裡一套暗裡一套的老狐狸不會拿後半輩子的油水冒險，何況這筆交易對他來說穩賺不賠。

「好吧，你果然是個厲害的人。」

蕭浮生微微一笑：「過獎。」卻看也沒看一眼他伸出來表示友好的手，一任他晾在空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