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父親

車子還是啟動了。

宋河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有下車回到李香蘭身邊，李香蘭盼望兒子留下的心也在車子絕塵而去的那一刻啪的一下掉在地上，胸腔空了，心碎了。只不過與此同時，少年的心也在漫天飛雪中悄然冷卻，每遠離懷寧一分接近宋家一尺，宋河的心就隨著車窗外的天氣，越來越冷。

車子上了高速後攏共停了三次，期間兩個男人一直換著開，第二天早上就到上海了。

到了目的地後，宋河發現自己即將要居住很長一段時間的地方很漂亮，是一棟特別大，光是車棚都比他和母親兩個人住的房子還要大了許多的豪華別墅。別墅是三層的，偏歐式風格，大門進去左右開路，路兩邊是風景樹。大門正對面是設計很美的、小橋流水般的花園，花園中間是座巨大的噴水池，水柱能有十來米高。

水池後面是稀稀拉拉的海底岩，海底岩正對著別墅大門。

比起外面，別墅內部更奢華。

宋河從小長大的地方叫懷寧，是南方某個省內一個自治區下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各方面發展都很落後，說是鄉鎮都差了點兒資格。

沒來上海之前，少年離家最遠的距離是鎮上的學校，對世界的認知除了課本，就是家裡那台電視機。

別的有錢人家的裝修風格、傢具陳設等宋河也沒有見過，加上他根本不知道宋遠究竟多有錢，所以也沒法兒對眼前這一幕做個恰當比較，只是覺得走進別墅那一刻，彷彿有種一腳踩進錢窩裡的感覺。

反差極大的環境讓宋河極不自在，好像無意中闖進了別人家。

見到傳說中的父親和那個即將他要稱之為母親、並且接下來要同住一個屋檐下兩個人時，是宋河離開家的第三天。

那是一個不太美好的早晨。

宋河自小就有認床的習慣，而且特別嚴重的那種，儘管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要在這兒長住的準備，明白必須得適應這裡的一切，可兩天下來他還是沒辦法睡覺，幾乎每次都是睡一會兒就醒睡一會兒就醒。

這天早上他好不容易睡著，然而才一個多小時就醒了。

那會兒正好早上五點來鍾。

冬天的早晨那可不是一般的冷，不光是因為天氣，還有剛從被窩裡醒來的關係，倘若開空調的話還好，要是沒開的話那天氣真是冷得捂在被子里都會忍不住凍得縮手縮腳。

而且宋河的房間還沒有空調。

也是那時初來乍到，加上又沒見過什麼世面，並不知道別墅里裝了暖氣，而且每個房間都有獨立開關，冷的時候只要打開暖氣開關房間很快就會自動暖和起來。

碰到宋遠的那天早上，宋河因為實在受不住那股透心涼的寒冷，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從房間出來想喝杯熱水取暖。一出門就被客廳里彷彿炎夏一般的熱氣給烘著了。與他彷彿來冰川時代的房間不同，客廳里熱烘烘的，好像地板下牆壁里到處燃著熊熊爐火，火焰烘烤得整個房間都燙了。

一腳踩進來就好像從北國之春嗖的一下來到了熾熱三亞。

宋河愣了一下，隨後發現客廳里還有別人。

宋遠當時站在他左前方，個子高高的，梳個油頭，穿件白襯衫，正在系領帶，身邊跟著一個穿深紅色弔帶裙、長得和明星一樣好看的女人。

兩個人一前一後，隔了半步距離，好像在說著什麼。

雖然沒見過宋遠，可宋河還是一瞬間就明白，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一定年紀卻一點兒也不看老的男人是誰。

這是……他的父親……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