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收祭當天，書局放假。

伊君早起洗漱好了，齊福還賴在床上裝死，四仰八叉霸佔了大半個炕頭，光著膀子裝死。

熱啊…

「今天是豐收祭，有廟會。石叔石嬸他們都出門了，你還不起？」伊君推齊福一把，反討了個白眼。

「這鬼天氣趕廟會熱死人了。」

「聽說今年豐收祭有燈會呢。」

兜里揣著一千兩銀票的齊福自知今晚燈會是個啥樣，更加沒好氣了。

「燈會也得晚上，現在起來曬太陽啊？」

伊君無奈。「那你起來幫我打一桶水，我想洗頭。」

胡同的水井是共用的，石叔家離水井有段距離，自從兩人搬進來，廚房的水和柴都是齊福承包的。

齊福看著伊君梳的黑亮的長髮，撓了撓肚皮，一個鯉魚打挺坐起，掄起短褂往肩上一扛，拖著些往外走，活脫脫一地痞流氓相，可伊君卻哪兒瞅哪兒可愛。

明明是個懶人，卻又不得不起來。

「就你事多…」

事多的伊君。「…」

彆扭的小孩。

黨旗扁擔，一頭掛一個桶，齊福丁零噹啷的出了門。水井口前。幾個大嬸圍成半圈正洗衣服。齊福笑臉迎人。

「王嬸，劉媽媽，還有柳姨，洗衣服呢？」

「喲，阿福打水嘞？」

「是呀，打水，哥要洗頭。」

「喲，你哥還真是會使喚人…」

幾個嬸子你一句我一句，問的問題都繞在伊君身上，齊福知道這群嬸子都想做伊君的媒婆生意，畢竟每天幾兩白銀入賬的書生，可不比泥腿子強。

「哪兒呢啊，我哥撅著呢，覺得自己眼瞎配不上好姑娘。」齊福隨口胡扯，踩在水井邊，熟練的放桶打水。

「這兒那的話！你哥俊著嘞！」

「對啊，嬸子說句難聽的話，瞎的也是一隻眼，以後孩子可健康著嘞。」

「就是就是，我鄉下有個堂妹，今年十五…」

幾個嬸子不甘心，嘰哩哇啦說個沒完。齊福笑呵呵的聽著，還謝幾個嬸子的關心，打到水後雙手交叉使勁拉繩。

三十五下，比昨天多了兩下。

水位又下降了…

齊福心中微沉，又極快的笑過，顛顛的給幾個嬸子的盆和桶里滿上水，這才擔著水回去。

臨走還捎帶了好幾個小姑娘的名兒。翠花，春花之類的。

回到家，齊福把水缸滿上，又去而復返的打回兩桶水。

水位又下降的半個胳膊…

看著水桶里自己的倒影，齊福心中自問。

「系統，這就是你說的大難？」幹旱嘛…

【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泄露。】

系統回了句廢話。

但齊福卻敏銳的感知到危機的來臨，半個月前第一次去水井打水，齊福記得只拉了十幾下就打到了水，現在卻需要拉三十多下才能拉出一桶水。

遷城外雖有條大河，可三十里外卻有一座大壩，隔絕的水源，因為水位過低，為了避免往來船舶擱淺，知府禁止引水，開閘放水要在豐收祭之後，夏種也因此放在了豐收祭之後。

地下水位一天比一天低，齊福不由的擔心。

燒好水，齊福又顛顛的以買柴為由出了門，臨出門前問了伊君一句。

「蓮兒啊，你會騎馬不？」

伊君點頭，騎射伊君都學過一二。

齊福滿意了，拋著手裡的二兩錢，出門了。

再回來，齊福牽了頭棗紅色的馬，馬背上背著柴。

小黑沖著馬汪汪汪叫個不停，圈繩掙的筆直。

伊君詫異「哪兒來的馬？」

「租來的，給你騎？」

「給我騎？」伊君笑看著一臉得意的齊福，心裡滿是無奈。「又亂花錢，廟會又不遠，走去就可以了，」

齊福知道伊君誤會，卻也不解釋。

「我可不去廟會。」

「那去哪兒？」

「去信遷大壩。」

信遷大壩是阻斷遷城水源的大壩。

「去大壩做什麼？」伊君不解，可還是在齊福的催促聲中簡單的收拾後便接過馬繩。

出城後，伊君輕快的上了馬，齊福拽著馬鞍蹦躂了好幾下都蹦躂不上去最後伊君不得不下來，扶著齊福上馬。

齊福也因此坐在了伊君身前，伊君雙手環抱著齊福，牽著馬繩。

齊福揪著棗紅馬的鬃毛，忍不住嘴欠。「我覺得我是你小媳婦兒。」

一句話羞的伊君手忙腳亂「亂說！」

「哪兒亂說了，就咱倆這姿勢，不甜蜜嘛？」

「喻~」伊君不回答，雙腿踢了踢馬肚子，棗紅馬哞叫一聲，顛著小碎步朝前走。

「哦吼，挺穩得啊，小夥子。」

「阿福，我知道你不是啞巴，可以不說話了嘛。」

「不，我不知道，我要說。我不僅要說，我還要唱！」齊福搖頭晃腦想詞，辮子在身後給了伊君兩巴掌。

伊君又氣又無奈，伸手壓了把齊福腦袋。「別亂動！」

「我哪兒亂動了啊！你才別亂動。摔下去會死人的。」

「怕摔還晃？」

「我有晃嘛？」

「有。」

「我沒有！」齊福死不認賬，兩人就誰想亂動吵了小半路，直到太陽高升，兩人才閉嘴。

三十里地的距離，肯定談不上近。日頭高升後，棗紅馬累直穿粗氣，兩人下來走一段，騎一段，最後在晌午時分路遇個茶攤歇腳。

茶攤很簡陋，攤主是一個頭上包著藍底花布的年輕媳婦兒，小媳婦手裡還抱著個奶娃娃哄著，還有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蹲在地上玩水。

齊福兩人在茶攤前停下，小媳婦兒立刻放下懷裡的孩子，擦著手笑盈盈的迎上。

「兩位客，路過歇歇腳吧，有酸梅湯誒。」

兩人盯著太陽走了一路正渴著，聽著小媳婦的吆喝，便進了茶棚。

「兩碗酸梅湯，小嫂子有吃食嘛？」

「有有有！有幾樣小菜，豬頭肉，燒餅，客你要點啥？」

「小娘子看著上吧。」齊福大爺似的擺手，伊君無奈，抽出手絹打濕凈手，擦臉。

「好嘞，客你稍等，閨囡，去打水喂馬。」

小媳婦踢了腳玩水的小女孩，小女孩把盆里的水倒進馬槽，拎著和自己半個頭高的木盆，顛顛往樹林里跑去。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齊福看著女孩鑽進草叢瞬間沒人人影，笑問「小娘子這兒有活水？」

「這荒郊野嶺哪兒來的活水哦。」小娘子手下麻利的切著肉，面上帶著笑「是村子在這附近田邊打的井，離這兒不遠，俺男人就在下面地里幹活嘞。」

這話不僅是告訴齊福水是哪來的，還告訴齊福，自己是有男人的。估摸著小女孩下去打水也得支會自己爹爹來客人了，這小娘子是個聰明的。

「田裡打井好啊，這大旱天澆水方便。」齊福順著小媳婦的話說，小媳婦面上的笑更真誠了。

「誰說不是嘞，這天是一天比一天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