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旱澇年。

持續的高溫給夏收提供了好天氣，卻也帶來了不幸。遷城護城河下屬下屬的好幾個村子河道幹枯，因為水源問題，村子裡爆發了好幾期打架鬥毆，夏種難種。

時至如此，本該開閘放水，為夏種做準備，可遷城的上游水庫卻拒絕開閘，拒絕理由是為了保持水位，因為某位皇子要在豐收祭江上游湖，要開閘，起碼要豐收祭過。

原本豐收祭後便是夏種，豐收祭後開閘放水，雖遲但到。

在齊福和伊君定居在西城胡同後，杜瑤曾派遣丫鬟來請過伊君兩次，伊君每次去回來都是滿面愁容，能鬱郁寡歡好幾日。

小半個月的時間，齊福和伊君也在胡同混熟了臉，伊君也轉正成了書局正式的抄書先生，每日都有四五兩銀錢的收入，在普通民眾眼裡簡直就是個香餑餑，就算是瞎了眼，媒婆也上門了兩三次，每次都能羞的伊君頭冒青煙。

相比伊君，齊福還是個遛狗逗魚的主，天天瞎跑，每天拿著伊君掙來的錢亂買稀奇古怪的東西，今兒能買一桶麵糊，明能買一沓彩紙，後直接抱了竹子回來。每每看的石叔老兩口是各種嫌棄，見識過齊福瘋癲樣的伊君對此倒是寬容，任齊福敗家折騰。

齊福回敬給伊君是個兩個穿了洞的竹片，用來擋眼。比布條要涼快的多。

竹片邊緣被齊福磨的很光滑，伊君喜歡的緊，唯獨顏色不太喜歡，可耐不住齊福磨人，最後還是屈服帶上了。

是比布條舒服。

在距豐收祭還有兩三天，城裡再次傳起天燈的傳說，街頭巷尾處處都流傳著這種消息，晚上吃完晚飯，齊福牽著小黑出門遛了一圈，順便勘察地形。回來後，見香寇妹正趴在桌子上僵硬的拿著筆桿畫鬼畫符，伊君也正抄著書。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石叔兩口子雖然愛孫女，可這上私塾的錢是拿不出的，伊君願意教自己孫女識字，等香寇再大兩歲，送進富人家做丫鬟，掙個幾年嫁妝再回來，說個好媒，便是老兩口的願望了。

這識字丫鬟，比不識字的丫鬟，月錢要高上不少。這也是老兩口同意香寇學字的主要原因。

齊福拴上狗，又給小黑換了盆水，顛顛的走到香寇妹身邊看著香寇妹的鬼畫符。

「有進步，瞅著像個字了。」

香寇妹瞬間羞紅了臉，也顧不得幹不幹凈，雙手一捂趴在的自己的鬼畫符上。伊君自知齊福是壞心眼的逗小孩，卻也只能無奈一笑。

「又作怪。」

齊福呵呵一笑，全當沒聽見，伸手搶過伊君手裡的筆放下。「帶你出去玩啊。」

「快禁宵了，這個時候還出去玩？」伊君取了半片竹片夾在書中，合上。

「這不豐收祭嘛，城裡宵禁取消了。」

「那好，我收拾一下。」伊君對逛街很抵觸，可無法，誰讓齊福喜歡。

「那你快點。」齊福看著伊君收拾東西，又手癢的逗香寇妹，說香寇妹字丑，逗得香寇妹跳起來追著齊福打，小黑汪汪直叫。

伊君拿了定帽紗，出來就見齊福故意轉身倒退跑給香寇妹做鬼臉，卻腳下一崴腳摔了個屁股蹲。香寇妹又氣又急，氣的踢了齊福一腳，又把人扶起。忙問有沒有事。

伊君笑看著兩人，這種平靜安寧的日子，太美好了。

齊福捂著屁股顛著腳朝伊君走來，進屋領了個輕飄飄的布包背上，朝香寇妹擺手。

「好好看家，回來給你買糖吃。」

一句話氣的香寇妹又跺腳。「人家不是小孩子了！不吃糖！」

「好嘞，雙份糖。」

齊福裝聽不清的厚臉皮模樣氣的人想吐血，伊君好笑，扭頭看著齊福。

隔著緯紗，齊福稍胖了些，可依舊是瘦，整個人面容和精神比以前好太多，可還是偶爾會發神經說一些伊君聽不懂的話。

比如手機，圍脖什麼的…

伊君正想事呢，齊福把手裡布包往伊君手裡一塞蹦躂蹦躂就跑前面擠近人堆，一轉眼就沒了，伊君站在路邊等。

齊福和自家小黑有個相同特徵，撒手沒，沒的還賊快。

等了半刻鐘，齊福擠出人群，手裡拿著一油紙包的羊肉串。「吃肉？」

羊肉是比較便宜的肉了，可宰殺需要向官府報備，少有。

撲面而來是是刺鼻的辣味和羊膻味，換做以前伊君聞都不會多聞，但今時不同往日，伊君撩開半面帽紗，拿了一串。

又辣又膻，吃進嘴裡香味膻味並存，還辣，刺的人直流口水。

齊福豪爽的扯了兩串，含糊不清的吃著肉，嘴裡嘟嘟囔囔的說不清楚話。伊君好笑。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這肉太少了，吃的慢沒勁。」齊福說完又是刺溜一一串肉，伊君看著齊福吃的香，嘴裡的膻味少了幾分。

兩人沿著街邊吃邊逛，吃的是齊福，伊君純粹是逛。

因著豐收祭的到來，取消宵禁的第一天，大街上異常熱鬧，處處都掛著照明的燈籠，有些小孩手裡還提著小燈籠，出攤的小商販也特別多，整條街都吵吵鬧鬧的。

齊福給香寇妹買了半斤糯米糖就領著伊君出了街，朝城南的城隍廟走去，城隍廟人也多，多的多是年輕的少年少女，來幽會情郎或約見月娘。

「這是去哪兒？」伊君問。

雖然來遷城半月余，可伊君的生活軌道一直都在書局和家兩點輪迴，實在沒出過門。

「去城隍廟。」齊福哈啦著被辣的流口水的嘴，笑的一臉嘚瑟。「等會兒給你看個好玩的！」

「城隍廟有什麼好玩的？」伊君不解，卻沒有多追問，任齊福賣乖。

到了城隍廟，齊福在城隍廟前買了倆驅蚊的香囊，給自己和伊君帶上，便拿著伊君繞著城隍廟的城牆走到是城隍廟後的小樹林，隱隱綽綽能看見樹林里兩兩抱在一起的幽會的人。

穿過樹林，來到的是亂葬崗，這裡都是城隍廟和尚好心埋葬的無名氏。

伊君夜盲看不見東西，見齊福停下，不得已鬆開了手。

「到了？」

「恩，到了。」齊福點頭，拿過布包，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開，取出疊放的天燈，

「給你看大寶貝？」

「大寶貝？」

「嘿嘿，大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