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完早飯，退房後，齊福就十分沒良心的把伊君送進書局抄書掙錢，自己拿著伊君掙得四兩銀子鑽進了西城的胡同，挨家挨戶敲門打聽哪兒有房子出租，最後找到件二進是三合院，主院是一對老夫妻，西次卧是老兩口的小孫女，空的東次卧，原本是老兩口的兒子兒媳住的地方，可去年兒子犯了事，進了大牢，斬監候了。兒媳受不了撇下自己女兒跑了，現在就剩老兩口帶著孫女過活。

老爺子有一手不錯的石刻雕工，可年春時，倒春寒，大病了一場，家底被抽空了，病好之後身體弱了下來，活幹久了就手抖，雕石工做不下去了，只好出租房間，掙點銀子補貼家用。

起初老婆婆是不願意租房給齊福的，畢竟齊福是個男人，自己家裡還有個待嫁的孫女，這名聲傳出去不好，可齊福是個嘴滑的，頂在老婆婆家門口，說了兩個時辰，到中午終於把老婆婆說服了。

特別齊福搬出瞎眼的伊君，繪聲繪色給老老婆婆描繪了一段兄弟倆相依為命，趕考路上哥哥為保護弟弟眼睛被戳瞎，無法高中，兄弟歸家後發現父母雙亡，家中地契和房產被族親霸佔的可憐形象。

老年喪子的老婆婆深有感觸，聽齊福說完，拿著齊福的手那叫一個感動，齊福趁熱打鐵，去書局拉來伊君，老婆婆瞅見伊君的俊秀的面容有些失神，看著伊君遮在眼上的布條更是心疼的直捂著心口，差點喘不過氣。最後還是齊福和伊君兩人一左一右把老婆婆扶進屋。

兩人也順理成章的登堂入室，五兩銀子一個月，老婆婆看他們兩兄弟可憐都在齊福的賣慘下同意推遲第一個月的房租了，齊福剛準備誇老婆婆商量，手裡就被伊君塞了倆銀子。加上兜里的四兩，六兩…

齊福老大不願意的交了五兩銀子,原路返回，把人送回了書局。

臨走時，伊君叮囑齊福。「我親愛的弟弟，騙人不好。」

這乞兒，又拿他瞎眼說事。

齊福來勁了，把剛買的肉包子塞伊君手裡，怪強怪調的作勢。「哦，我親愛的弟弟，不騙人你今晚想睡大馬路嘛？」

伊君被逗笑，齊福拋了下手裡僅剩的一兩銀子，置辦東西去了，走到一半轉身朝伊君吆喝。

「記得路不？我要接你不？從今兒起咱也算是有家的人了。」

「記得，你快走吧！」

齊福美滋滋的蹦躂了兩下，輕快的小跑離開，馬尾在跟著跳了起來，背影滿是少年感。瘦弱而堅挺。

伊君望著齊福的背影許久，直到齊福混入人群再也看不見，這才抬腿邁入書局。

從今天起，要努力養家了啊…

…

齊福用半個下午的時間收拾好了屋子，剩下半個下午又去紅白喜事鋪和燈籠鋪晃悠，臨近天黑才牽著小黑，背著一大把竹劈子回來。

伊君早一步回來了，老婆婆一家三口也都在，四個人圍坐在院子的石凳邊，正等齊福回來開飯。

「石老爺子您好，今來聽說你在外忙，給你老問好了。」

老爺子姓王，因為是老石匠，整條街都較老爺子叫石叔或者石爺，老婆婆隨夫，跟著叫石嬸子或者石婆。

小孫女有個好聽的明兒，叫王香蔻。

「你就是齊福？背的什麼呀？」

老爺子一口混音，聽著像很少說話似的，說出的話也帶著不樂意。

不過也難怪，任誰幹完活計回來，家裡突然多了倆男人，也都不樂意，不過齊福卻完全不把老爺子的臭臉當回事，樂呵呵的放下背上的竹劈子，解下腰間剛買的小酒壺，巴掌大小的葫蘆，裝了五兩辣酒。

「這是我回來路上打的酒，我給老爺子賠罪。」

五兩酒， 半兩銀子，齊福這趟回來，身上又花了個精光。

敗家爺們一個。

齊福直接給老爺子倒了半葫蘆的酒，老爺子看著碗里淡黃色的酒，面上稍好了些許，手碰了碰酒杯，倒是沒端。

「今兒到我家租房子，有些話我得所在前頭。」

「石叔您說。」齊福畢恭畢敬，恭順的像個蛤蟆。

伊君看著暗自稱奇。這乞兒太能裝模作樣了。

「你兄弟倆的事我也聽我家老婆子說了，可我同情你倆兄弟遭遇，可我老兩口也得養家，每個月房租月初交。不交別怪我老頭子不留情，窮人做不得善人。」

「是是是，齊福知道，齊福已經找到活計，小君也在書局抄書，都能掙得錢。」

伊君：小君…？

石叔點點頭，在齊福回來去，石叔就問過伊君，知道伊君在書局抄書。

「這二呢，我家孫女今才十歲，你們倆平日要避著些…」

「還有廚房，廚房是公用，老爺子也不求你們交伙食費，可平日你們用廚房起碼要…」

石叔一連說了十多條規矩，齊福大多一一應下，有問題的也立刻提出，雙方妥協商量來，一頓飯賓主盡歡。

飯後，小香寇立刻跑出去玩兒了，齊福幫著石叔老兩口收拾好了餐具，領著自己一麻袋竹劈子回了屋。

房間不大，靠牆是一面是一面沿著牆的土炕，三米多長，炕頭放著兩套被子，炕尾放著床櫃，房中間擺了個四角桌，臨門還有個小櫃子。房間半舊，齊福早先收拾了幹凈，看著利朗。

齊福把麻袋往地上一丟，扯了幾根竹條開始擺弄。

「你這是在做什麼？」伊君問。

「做燈。」

「做燈？」伊君疑惑，也抽了個竹條擺弄，發現竹條又長又細，軟的像柳條，輕飄飄的，根本捏不成形。「這竹條做燈太細了。」

燈籠竹條雖細，可也需要韌性強的竹條才能撐起來形

「你懂啥，我要做的可不是一般的燈。」

「那你要做什麼燈？」一個燈籠還能玩出花來？

「秘密。」齊福打啞謎，伊君陪著齊福又擺弄了會兒竹條就覺得無趣，出門納涼去了。

沒一會兒，齊福就聽見院子里伊君在教香寇妹在讀詩經，伊君一句，香寇妹磕磕巴巴的跟著讀一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人…人之初，性本善。」

「…昔孟母，擇鄰處，苟不教，貴以專。」

「…昔孟母，擇鄰處…」

傍晚的時間被這一聲一合的讀書拉長，石叔和石嫂也因為伊君教自己孫女讀書這一事對齊福兩人的態度更好了。

齊福和伊君也就此在胡同巷定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