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找到了機會，秦文辛向走廊走去，見楚函站在窗邊發獃，便靜靜地走到了他身邊。楚函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只抬眼對視一秒，眼睛就飛快地移開了，又開始望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發獃。

沉默的氛圍讓秦文辛心煩，他習慣性地從口袋裡掏了煙，叼在嘴裡之後才想起楚函是不喜歡煙味的。他急匆匆地想把煙丟掉，卻迎上了一隻銀色的zippo，楚函低垂著眼簾，擦動了開關。

伴隨著一聲輕微的響動，秦文辛的心在明滅的火光中沉了下去:曾經見他叼著煙會嗔怪著把煙抽走丟掉的人，如今親手為他點了一支煙。

秦文辛垂眸看著楚函，這樣近的距離，讓他能清楚地看到楚函手心的傷疤和無名指上的戒指。「程炎對你還好嗎？」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楚函沉默了幾秒:「很好。」

「這幾年，我……」秦文辛想說「很想你」，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我……拿到影帝了。」

「恭喜。」

「我片酬漲了好多。」

「是嗎？」

「我現在不缺資源了。」

「嗯……」

「所以你……」秦文辛的指尖輕輕拉住了楚函的衣襟，「你可不可以回來，楚哥？」

秦文辛清楚地看到楚函在聽了這句話後，身體微微一顫。「不行，秦老師。」

「那麼我的婚禮呢，」秦文辛握緊了拳，「你會來嗎？」

如果這時秦文辛回過頭，一定會看到楚函顫抖的睫毛和偷偷咬緊的嘴唇，可他沒有，楚函為他點燃的煙一絲一縷都在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口無遮攔地想要說出傷人的話。

「不去了，秦老師。」楚函給出了回答，「我與秦老師之間，只有為數不多的利益相關，沒有私情。」

一句「沒有私情」，鈍刀一般捅進秦文辛心裡。他目送楚函離去，可悲地意識到，眼前這個只留給自己背影的青年，是楚函，是相顧老師，是楚秘書，唯獨不再是他的楚哥。

齊修遠和武儒雙雙喝得酩酊大醉，大著舌頭回憶起校園生活的點點滴滴。武儒已經是小有名氣的節目主持人了，和齊修遠私下裡的來往自然也少了很多。兩個人得此機會，自然要高談闊論，不醉不歸。他們從初見那天的那頓燒烤，一直回憶到最後畢業離去。齊修遠哭唧唧地趴在桌子上，一手捏著酒杯，一手緊緊抓著楚函的衣服:

「楚公子啊，阿華……阿華他走了，」齊修遠捶打著楚函的腿，「我知道你，你心裡愧疚，這不怪你。阿華要是在天有靈，他也……他也不怪你。但是，我難受啊，」他打著酒嗝兒，一邊又倒滿了酒，「我難受，你說那時候，六個人，多好。現在五個了，你和秦文辛，也……」說到這，他重重靠在椅子上，長嘆一聲: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

楚函安安靜靜地聽他哭訴，面容平靜，心中卻比痛哭更難過。在生意場的日子，讓本就很少流露情緒的楚函看起來更加冷漠，流淚更是很久都沒有過的事情。只是不論怎麼改變，他這顆心都始終如一，那些過去愛著的人，如今也依舊愛著——

只是有些已經不敢再去觸碰。

婚禮是很常見的風格，婚慶公司用大量緞帶，羽毛和假花營造了一個看上去有些廉價的禮堂。賓客是男女雙方的親友，並沒有什麼熟悉的面孔，吵吵嚷嚷很是熱鬧。宋弈挽著新娘挨桌敬酒，明顯已經有了些醉意，可臉上的福祉是擋不住的。楚函聽著齊修遠醉醺醺的哭訴，看著眼前煙火氣的場景，突然有些想哭。

他是個作家，很多時候目光清高，不屑於這些俗套的東西，不過此時他是多麼嚮往，有一天能夠挽著自己的愛人，在醉意中聽著那些毫無新意的祝福。

愛人……他迷茫地抬眼，準確無誤地與隔了半個禮堂的秦文辛對視，又飛快地移開眼睛。

三年過去，楚函還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他。

像被馴化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