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銀行卡里的餘額，顏葉是真的不忍心輸入取款金額。

大花臂在外面不耐煩地敲了幾下玻璃。

顏葉心一橫，就當破財消災，他今天要是不給錢，怕不是連家都回不了。

大花臂拿到了錢，臉色終於好了那麼一點點。

「這樣吧，以後每個月給你們一點錢，紅油漆刷牆這種事情還是別幹了。」顏葉向他攤出手，「現在手機可以還我了嗎？」

大花臂把手機扔給顏葉：「要是以後每個月還不上，我肯定一樣不落全伺候上。」說完還瞪了一眼顏葉才揚長而去。

顏葉在馬路邊上站了一會兒平復心情，再次撥通顏美玲的號碼。

又是捷運又是公交，周轉了一個半小時，又在村子裡繞了15分鐘，顏葉終於才在一棟老房子前停住了腳步。

這是他外婆去世之後留下來的老房子，之前有租出去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地段實在太偏僻，漸漸的也就沒人願意住了。

本來這房子是要賣出去的，後來也不知道是誰說這裡以後可能會被拆遷到，為了到時候能分房子或者拿錢，家裡人爭執不下，也就一直放著這房子沒動。

顏葉向來不想理會上一輩人之間的家長里短情仇恩怨，但在被自己人坑這件事情上，他們家從來都不會缺席。

在他小的時候因為生活困難，顏美玲是有借過一筆款，數額不大，很早就還清了，之所以到現在家裡還在欠款，就是因為他的小舅舅，也就是顏美玲的親弟弟顏宏圖做生意失敗導致的。

顏美玲之前幫顏宏圖借款周轉資金，前幾次都好好的，最後一次的時候顏宏圖還不上人還消失了，家裡只好被迫還債。

後來他們才知道顏宏圖甚至還借了高利貸，用的全是顏美玲的名義。

家裡其他親戚對此都避之不及，生怕連累到自家。

本來在外婆生病住院那時候家裡的親戚就推三阻四的誰也不想照顧，顏葉已經對他們失望透頂，從一開始的憤怒到現在的漠然，他只想儘可能地遠離，既然誰都是自私的，他也不必每次過年的時候都擺出一副友好的樣子。

顏葉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顏美玲小心翼翼地開了一條門縫，看到是顏葉後便立刻把門全打開。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顏葉走進屋子環顧四周，發現顏美玲已經在這裡放了些生活用品，顯然是已經生活了一段日子的樣子。

「上個月他們催債太狠了，原來的地方住不下去，我就過來了。」

待顏葉進門後，顏美玲立刻關上門落鎖，生怕有人看到他們，她把顏葉拉到裡屋，小聲地說道：「先跟你說個事，你舅舅今年過年會回來。」

「你聯繫到他了？他回家幹什麼？」

「他在外面漂泊那麼多年，怎麼不能回來了？」

「你讓他先還錢好嗎？」顏葉簡直不可置信，從口袋裡掏出銀行卡搖晃著，「他再不還錢我就要身無分文了。」

顏美玲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們今天拿走你多少錢，等媽媽這個月工資發了先給你一點。」

顏葉吁了口氣，隨意拉了把椅子坐下：「算了，你生活先過好，這些錢先別管了。」

顏美玲在床邊慢慢地坐了下來：「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你舅，現在家裡人不救他還有誰能救他，他就回來過個年而已。」

「家裡人除了我們家還有誰救他了？」顏葉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了上來，「現在他把我們家生活都逼成這樣了，你還打算怎麼救？還怎麼過年？」

顏美玲抬頭看了顏葉一眼，有些無奈地說道：「你舅舅以前幫了我們大忙，血濃於水，他畢竟是我親弟弟。」

「他幫什麼忙了？」顏葉只覺得一陣頭疼，「什麼大忙值得我們傾家蕩產去報答？」

顏美玲沒了聲，過了一會兒開始小聲地啜泣了起來。

顏葉嘆了口氣：「他現在在做什麼工作？你得讓他自己也好歹還一點。」

「他身份證都用不了，還怎麼找工作，不被抓到就不錯了。」顏美玲哭得更厲害了，「是媽媽對不起你，現在還要連累你。」

就像陷入了死循環，這是一道無解的題。

顏葉思來想去，看著顏美玲哭泣的樣子他還是心軟了，小的時候他還時常跟周圍的同學誇耀自己的媽媽長得多好看多漂亮，隨著年歲的增長，工作的勞累，顏美玲的臉上儘是憔悴的神色，他一個人被顏美玲帶大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現在再加上這件事，更是難上加難，那一代的人對親情的紐帶尤其在意，他無法勸顏美玲放棄她弟弟，就算勸了也沒用。

「現在你一個人還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以後每個月如果我有多餘的錢，我會打到你的卡上。」顏葉起身走到顏美玲身邊拍了拍她的背，「我有沒有錢連累不連累你就先別操心了，我們得先把自己的生活過下去。」

「你現在還在讀書，先自己吃好穿好。」顏美玲又抹了把眼淚，「也別往家裡打錢，媽媽來還。」

「行吧。」顏葉姑且先答應著，顏美玲一直對他單親家庭這件事愧疚至今，一提到錢的事情更是敏感，他硬要幫著還錢反倒更加增加了愧疚感，下次還不如一聲不吭打錢來得直接。

「好了，這些事先不說了，先說說你最近怎樣，我看著人又瘦了點。」顏美玲終於止住了眼淚，把顏葉的身子掰過來掰過去的，「現在冬天天氣冷，你要多注意點，從小身體就不好。」

「我不是一直都是瘦子麼。」顏葉笑了笑，「挺好的，還不用減肥。」

顏美玲嗔怪地看著他：「多吃點，不要餓著自己。」

「我都多大的人了。」

「還多大的人，有女朋友了沒？」

顏美玲的隨口一問讓顏葉猝不及防，他哈哈哈地尬笑著道：「沒呢，練琴都來不及。」

「不過我們是男孩子倒也不急，倒是單位里有好幾同事問我要你聯繫方式來著。」顏美玲最滿意的就是生了個跟她一樣漂亮的兒子，她每次一在公司提到她兒子，周圍人總是稱讚不已，更有一些同事家裡是女兒的，好幾次暗戳戳地問她要顏葉的聯繫方式。

「你可千萬別給啊！」顏葉頓時一陣慌張，「我現在才大二，不急！」

「我知道。」顏美玲看著顏葉，越看越滿意，「我可不愁你找不到女朋友。」

顏葉換上一副職業假笑，心想你兒子女朋友是沒有，男朋友倒是有一個。

「這麼說起來我突然想起個事。」顏美玲本來還是一臉笑意，突然又嚴肅了起來，「從小跟你一起長大的那個連珹，你們現在在一個學校對吧。」

「對……啊。」顏葉磕巴了一下。

「你還記得龔阿姨嗎？」

顏葉皺了皺眉：「誰？」

「龔萍，以前來過我們家的，是我朋友，前段日子她換工作，到連珹爸爸的廠子里做人事去了。」

顏葉回憶了下，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她前幾天打電話給我說了件事，說他們公司的司機跟他說，連珹的爸爸，就是連建華，在周末開車出去不小心撞車了，他自己人倒是沒什麼事，就是車子送去修了。」

「然後呢？」

「這不撞還好，一撞就暴露了。」

「暴露什麼了？」顏葉一頭霧水。

「他車子是在南商區撞車的。」顏美玲壓低了聲音，「所以司機就覺得很奇怪，平時有生意啊應酬啊全是他開車，為什麼連建華會在周末一個人開車出去，還去那麼遠的南商區，來回一問，車上除了他還有別人，他自己沒事，那個人受傷送醫院了。」

「還有誰？」

「一個女人。」

顏葉更加不懂了：「所以呢？」

「你還不明白？」顏美玲瞥了他一眼，「這是連建華在外面的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