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孩童們嬉戲和車水馬龍的聲音依舊嘈雜。顏葉在原地僵硬著，大腦彷彿受到了重擊，一下子變得無法思考。

連珹還記得！

那天他說的話連珹都還記得，他並沒有忘記！

顏葉後退了兩步，立刻轉身就走。

連珹一下拉住了他的手，手中的曲譜嘩啦啦地散了一地。

連珹向來對曲譜十分珍惜，現在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死死地掐著顏葉的手腕，幾乎用盡了全力。

「你去哪？」

「就……回去。」顏葉握住連珹的手，想把他的手扯下來，可是連珹掐得很緊，他根本沒辦法。

「現在你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用多說了，就這樣吧。」顏葉不敢回頭，拚命地把脖子往後扭，

「我會盡量不出現在你面前，等畢業後不在一個學校了，你肯定也看不到我了。」

連珹還是沒有放手。

「你放手啊。」顏葉終於回過頭，他的情緒快要崩潰，他掙扎著自己的手，企圖掙扎出一絲縫隙，但連珹並沒有絲毫的放鬆，依舊是死死地掐著，掐得他手腕都疼了起來。

「你喜歡了我20年，就到這裡？」連珹的聲音中蘊著莫名的怒氣。

「不然呢？」顏葉一下抬起頭，他拚命忍住眼淚，「我已經不能再借著朋友的名義喜歡你了，除了離你遠一點我想不出第二個辦法。如果你真的還念著近二十的交情，你就放手。」

連珹盯著他的眼睛：「我喜歡的人，我為什麼要放手？」

顏葉的掙扎停止了，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誰是誰喜歡的人？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句子他整理了很久才逐漸清晰。

連珹是喜歡我……嗎？

在心裡重複了幾遍這個事實後，顏葉不可置信地看著連珹，連珹的眼神很堅定。

「我……我說的是那種喜歡……」

「我說的也是。」連珹很快接上他的話。

顏葉以為自己在做夢，如果不是連珹掐著自己手腕傳來清晰的痛感，他肯定以為自己在夢裡。

「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連珹慢慢地鬆開了手，他沒有說謊，他確實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顏葉的，是短暫的同居誕生的感情嗎？還是因為這麼多年細水流長下來的結果？不，

也許從幼兒園他第一次觸碰顏葉的頭髮的時候開始，他就被眼前這個人吸引了。

這麼多年他以為自己只是習慣了顏葉的存在，習慣了顏葉在他邊上開朗地笑，不太情願地拉著琴，咋咋呼呼的又很可愛的樣子。卻沒有意識到一開始他允許顏葉在自己身邊鬧騰本身就是一個超乎常理的事情。

因為除了顏葉，他沒有任何一個真正親密的朋友。

當顏葉從家裡突然消失，他忽然覺得自己整個心都空了一大半。

以前他的心裡只有鋼琴，其他的事情只佔很小一部分，漸漸的，他發現自己會去在意這個一直黏在自己邊上的人，會去想他的事情，儘管一切都還是懵懂的時候，心裡的位置就慢慢被佔據了。

起初的時候他也很困惑，喜歡上男生這一點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性向，但他本身就沒有對女生產生過任何喜歡的情緒，換種方式而言，他是從沒對任何人產生過什麼喜歡的情緒，唯獨顏葉。

不僅是喜歡，還會因為顏葉跟別人過於親密而吃醋，生氣，很多複雜的情緒混雜在一起，他的心情變得跌宕起伏，打破了以往的平衡。久而久之，他才發覺自己對顏葉的感情已經超出了正常的閾值。

而在發覺顏葉可能也喜歡自己的時候，那一瞬間欣喜的情緒是沒法騙人的，但他還想更進一步地確認，確認顏葉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卻無意在試探中說了很多過分的話。

也正是因為顏葉的突然消失讓他頓時清醒了過來。

是的，他喜歡顏葉，他就是想把這個人留在自己身邊。

「你沒有騙我吧。」顏葉的眼眶迅速積累起淚水，之前每一次連珹對他超出友情的關心，他都只是歸類為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他是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現在告訴他這些幻想都是真的，他反而不敢去相信了。

連珹的語氣軟了下來，再次牽過他的手：「跟我回家。」

顏葉還是懵懵地看著他，連珹只好牽著他往回走。

「等一下！」才走了沒幾步，顏葉就掙脫了他的手，「你忘了曲譜了。」

顏葉蹲了下來，把散落在地上的曲譜撿了起來，連珹愣了愣，顏葉把曲譜撿起，拍了拍灰，把曲譜抱在了懷裡，他沒有抬頭，眼淚沒控制住，從臉龐滑落。

連珹上前兩步，擁抱住了顏葉。

這件事如果是放在幾年前，連珹可能會覺得自己瘋了。

而現在，他只是覺得心裡好像被什麼膨脹的情緒充斥著，他看顏葉怎樣都可愛，有突如其來的怦然心動，也有想要去愛護這個人的衝動。如果這些複雜的情緒都是因為愛情的話，那比他任何一次演奏時候調動的情緒都要豐富得多。

回到家剛走進玄關，顏葉就反身抱住了連珹，不顧形象地哭了起來。

顏葉憋了一路的眼淚，一哭就是半天，好像要把這快二十年的暗戀受的委屈全哭出來一樣。

連珹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幫他順氣，好一會兒，顏葉總算是止住了眼淚。

到晚飯的時候情緒總算是穩定了。

顏葉扒了兩口飯，抬頭看到對面的連珹正在看自己，他放下筷子，害羞地雙手捂臉。

「你別看我。」

連珹很快回道：「那我看誰？」

「哎呀反正別看我。」

連珹只好低頭吃飯。

顏葉放下手，看著連珹低頭吃菜的樣子，又「咯咯咯」地傻笑了起來。

連珹無奈地嘆了口氣：「怎麼了？」

「你掐我一下。」顏葉伸出左手到他面前。

連珹放下筷子，在顏葉手背上掐了一下。

「哇，痛！」

連珹默默地看著他的迷惑行為。

「我到現在還以為我在做夢。」顏葉看著他的眼睛，眼睛裡倒映的是自己的身影，「真的，就跟做夢一模一樣。」

「你沒有。」連珹夾了幾筷子菜放到他碗里。

「你把之前在馬路邊上說的話再說一遍。」

「什麼？」

「就是那一句啊，什麼我喜歡的人我為什麼要放手，你再說一遍，我還想聽。」顏葉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連珹的眉毛跳動了一下，他沉思片刻，動了動嘴唇，半天都沒有聲音。

顏葉頓時笑得更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