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柳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睛有些濕潤，其實他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麼變成鬼了以後七情六慾，一個都沒有少，他們難過的時候會哭，高興的時候會笑，受傷的時候會痛，幾乎與人沒有什麼區別，也許六界其他生靈與他們都沒有什麼區別。

秦姬自那日後就再也沒人見過她了，她在什麼地方，誰都不知道，於是乎，真秦姬和厲鬼秦姬一起不見了蹤影，雲衍甚至懷疑，真秦姬會不會已經成了秦姬的替身，或者說，秦姬殺了自己，用自己的皮做了一張完美的畫皮披在身上。要不為什麼真秦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呢？

她消失的徹底，先前本以為蔚柳和秦姬已經選擇在一起了，可後來事情太多，他們沒有機會見面，再次見面時，不知道二位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蔚柳也沒有在提起秦姬的事情，他們也不便多問，於是乎，秦姬的去向真的成了一個迷。

最後一個安靜祥和的夜晚，窗外的明月如同一隻玉盤，雲衍躺在床上，透過窗子正看著天空中的那輪明月，沉默了許久什麼話也沒有說，這一點都不像曾經的那個愛說愛笑的小姑娘了。

棲月看著雲衍的身影，心中忽然騰起了一陣心疼的感覺，她少不更事，從未經歷過生老病死悲歡離合，出生時沒了爹娘，但從小被師父像寶貝一樣照料，爹娘能給她的愛，她師父一點不差的全都給了她。

可，在東周國的三年多時間裡，雲衍看盡了生死離別，前一刻還與她玩笑的孩子，下一刻就死在了敵軍的刀下，她眼睜睜的看著敵軍用槍挑起了那個年幼的孩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槍劃破了他的肚子，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人的肚子里可以裝那麼多東西，劃開後還冒著騰騰的熱氣，肚子里的腸子肚子一股腦的全都涌了出來，雲衍看到這樣的場面忍不住幹嘔起來，這場面比她看見蔚柳做的血水面還要噁心很多。

那之後的很長時間裡，她都時常夢魘纏身，又因為戰爭對身體造成的疲累，那段時間她幾乎日日煎熬，不睡覺，不睡覺就不會再夢到那個慘死的孩子。

後來棲月終是不忍看她這樣折騰自己，施了昏睡的法術，她才安安穩穩的睡了個好覺，後來棲月問她要不要消去她這段記憶，雲衍淚水再次打濕了眼眶，她堅決的搖了搖頭：「不，我要記住他，永遠記住他。」

師父讓她下山歷練，不就是讓她經歷生死麼，若是忘記了，那這段經歷還有什麼意義？她不忍心忘記在她生命中出現的每一個過客，即使那個人只是與她擦肩而過並未留下半點蹤跡。

打小起，雲衍的心就一直很軟，包括對一隻小鳥，一條小魚，這也是為什麼她會在看到小錦鯉清薇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將她帶回家，又在她犯錯誤的時候，冒險將她放走。

棲月好像越來越喜歡這個小丫頭了，他使勁搖了搖頭，輕輕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暗暗道：「棲月啊棲月，你都在想什麼？她可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你怎麼可以對她生出別的心思？」

雲衍輕聲道：「棲月，你睡了麼？」

棲月道：「沒。」

雲衍幽幽道：「你說。明天烏幽國真的會進攻麼？」

棲月道：「不知道，在這裡，我的很多法術都用不了，所以我沒有辦法察覺城外的情況。」

雲衍道：「棲月，我們真的會面對那些悲慘麼？」

棲月坐起身子，看著雲衍輕聲道：「阿衍，別怕，有我在你的身邊。」

雲衍轉過身來，看著棲月，月光從床邊傾瀉下來，淡淡的月光照著雲衍，她好似一件精美的瓷器一般，讓人挪不開眼。棲月也不例外，他的目光落在了雲衍身上，就再也挪不開了。

雲衍道：「棲月，棲月？」雲衍見棲月看著她一動不動，就小聲的叫了他兩聲，棲月這才回過神來，回道：「我在。」

雲衍道：「其實我也不是害怕，只是不想面對，看到那些人死在我的身邊，而我卻完全沒有辦法救他們，你說我們身而為妖，為仙，究竟是為了什麼？」

棲月道：「其實我們與凡人也沒什麼區別，只是比他們多了些責任，逃避不了的責任。」

雲衍道：「那我是半妖，你的責任是不是保護我？」

棲月笑道：「那是自然，不管你是什麼，我的責任都是保護你。」

雲衍笑了起來：「這可是你說的，你的責任就是保護我。」

棲月道：「那是自然，要不回去怎麼跟你師父交代？」

雲衍心中有些失落，原來他只是為了給我師父一個交代，看來還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直被雲衍嫌棄的長相，竟然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心裡，她不再崇拜傳奇話本，或者聽曲子，說書人口中那些英雄模樣，雲衍想也許是她長大了口味變了吧，現在在她眼中的棲月，才是最好的模樣，性子好，脾氣好，模樣好，簡直是樣樣都好，包括六界中瘋傳的棲月處處留情，桃花債到處欠的風流仙人。

在雲衍看來，桃花多證明他夠好，雲衍在這個時候總會覺得自己的眼光著實不錯，畢竟是她心儀的對象，能恰好被別人也看上，證明他們的眼光也很不錯。既然不錯，棲月也不會真的到她們身邊去，吃不著，還不允許別人惦記，雲衍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二人就這樣閑聊著到後半夜，雲衍帶著對棲月的種種幻想，她終於沉沉的睡去了。她的思緒實在是混亂，她也確實是他師父常說的那種沒心沒肺。

不過多久的時間，她之前的傷春悲秋，悲天憫人的情感全部被拋到腦後，滿腦子都是棲月的身影，她幻想著棲月那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著：「我喜歡你。」那該是多美的一件事情？

而此刻的棲月就沒有那麼痛快了，他在猶豫，在掙扎，他心不知什麼時候就被面前的這個小丫頭給偷偷佔領了，平時玩笑一下也就算了，若他真的哪日牽著雲衍的手告訴他師父，自己對這個小丫頭有了愛慕之情的時候，大概會被他師父給打死吧。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怎麼就能這樣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