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辛再次見到楚函，是在柳阿華的葬禮上。楚函被宋弈和齊修遠一左一右地護著，蹲在柳阿華的墓碑前靜靜發獃；武儒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安慰著柳阿華悲痛的雙親，而秦文辛的目光只集中在楚函一人身上——

他瘦了。

只不過兩三天不見，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一身黑西裝更襯得他面無血色，眼下的烏青顯示出這幾天他過得有多糟糕。他蹲在那裡，輕輕摩挲著墓碑上柳阿華的名字，半晌才在宋弈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起身的時候手按著腰腹，秦文辛想起，那是他幾天前為自己受了傷的地方。

「伯父伯母，」楚函來到柳阿華雙親面前，深深鞠躬，「是我的錯，對不起，要不是去看我……」

「孩子你別這樣，」柳父眼淚都來不及擦，急忙伸手扶他，「是那個司機的錯，錯不在你啊……」

秦文辛遠遠地看著這一切，手中的白菊花突然變得沉重。他看著楚函發紅的眼角，看著他覆蓋在正裝下單薄的肩膀，心微微一疼。

「你來幹什麼？」身後傳來程炎的聲音，秦文辛回過頭，就看見了程炎極其不悅地表情。

他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我來看看柳學長，順便……看看楚哥。」

程炎冷哼一聲:「順便？順便看看楚哥？」他生生被秦文辛氣笑，「用不著，以後也不用，楚函已經辭了你經紀人的職務，他以後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什麼意思？」秦文辛收斂了笑容，「小程總換掉了我的經紀人，都沒有事先問過我的意見嗎？」

「你的經紀人？」程炎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是，是你的經紀人。你的經紀人為了你隔三差五陪酒賣笑，寧可自己分成少也要讓你演小說主角。反過來他為你擋刀在醫院躺了三天，秦文辛，你人呢？看也沒看一眼，問也沒問一句，現在質問我為什麼換了你的經紀人？」他眯起眼睛，恨不得一拳打在秦文辛那張無辜的臉上，「我心疼他，怕他跟著你英年早逝，不行嗎？」

秦文辛被程炎問得得啞口無言。正巧楚函結束了祭拜，當他走到面前的時候，秦文辛抓住了他的手腕。

「楚哥……」聽他的語氣，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楚函沒有抬眼看他，只是覺得被抓著的手腕很疼，一直疼到了心裡。

「文辛，」他輕輕掙來了那隻手，「我們出去說，別打擾阿華。」

「寶貝……」程炎有些擔心。

「別擔心，炎。」楚函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沒有看到秦文辛一瞬間冷下去的臉色，「你在車裡等我一下，好嗎？我要解決一些事情。」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從田間走到樹林。秦文辛跟在楚函身後不遠處，看著那個不知何時單薄了許多的背影，很想衝上去抱抱他——有多久沒有過擁抱了呢？

「楚哥。」秦文辛終於沉不住氣喚了一聲。

楚函聞聲停下了腳步。「我辭職了，文辛。」他轉過身來，背對著陽光，讓秦文辛看不清他的神色，「從今天開始，我會離你遠遠的，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就當沒認識過。」

「楚哥……」

「你放心，」楚函居然對他笑了一下，「以後如果還能有幸賣出影視版權，你想演的話，我還是……」

「楚哥！」秦文辛打斷了他。他不知道自己此時心裡的煩躁來自哪裡，只知道如果讓楚函繼續說下去，有什麼就要徹底失去了。楚函靜靜望著他，好像在等他開口。「能不能不要離開……」一向伶牙俐齒的秦文辛在此刻卻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楚函低下頭，低低地笑出了聲，再抬眼，眼睛裡一片赤紅。他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秦文辛走過來:

「你說我喜歡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楚函笑著，卻讓秦文辛害怕，「對，他們說的那些……那些罪都是假的，可唯獨我愛你是真的。」

「我不能留下，秦文辛。你一直以來說與我親如兄弟，那好，我對我親生的弟弟動了心，難道還要就在他身邊嗎？日後總有一天會帶個弟妹回來，秦文辛，我受不了。我已經陪你夠久了，也夠疼了，就到這裡吧。」

楚函迎著秦文辛驚詫的目光，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隨即仰起頭，在秦文辛唇角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再見了，文辛。」

再見了，我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