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函陷入了一段漫長的昏迷。他在夢裡一遍遍地經歷那被刀刺進身體時的前後幾分鐘——

女孩的刀猛然拔出，劇痛在鮮血飛濺的一瞬間襲擊了他的身體。周圍人的尖叫聲刺得他耳膜發疼，保鏢們一擁而上控制住了女孩，工作人員將周圍粉絲緊急疏散。楚函下意識地按住傷口，血液滾燙地灼燒著手掌，他慢慢蹲下來，想護住受傷的地方，腿卻失了力氣。

他聽到程炎夾雜著哭腔喊自己的名字，感覺到程炎將他緊緊護在懷裡。他僅剩的清明目光都落在秦文辛身上，對方卻沒有看他一眼，只是不停安撫著受到了驚嚇的魏瀟瀟。眼淚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秒落了下來，原來淚水還沒有哭幹，腦海里有一個聲音平靜又悲切地對他說:

算了吧，楚函。

楚函慢慢睜開眼睛，入眼的是醫院的白光，緊接著腰腹部的疼痛慢慢傳遞了過來。

「楚哥。」

他微微一愣，轉過頭，對上了宋弈紅腫的眼睛。

是啊，怎麼會是秦文辛呢……

緊接著他又是一愣:宋弈哭了？

宋弈好像看出了楚函神色中的不對，將手裡的眼鏡帶回了鼻樑上，站了起來。「渴了吧？」他勉強露出了一個不那麼難看的表情，「我去給你打點熱水，你別亂動。」

「弈……」

「程總去處理節目那邊的事了，剛走。」宋弈接過話來，「是武儒打電話說你受傷了，讓我們快來。」

「嗯，」楚函有氣無力地點點頭，環顧病房，卻沒有其他人的影子，讓他不由得有些疑惑，「那修遠和阿華呢？」

楚函看著宋弈的背影，一瞬間不祥的預感堆積了整個心臟。他看見宋弈的背影在微微顫抖，以至於拿不住手裡的水壺。

「宋弈，」他又問，這一次聲音卻是顫抖的，「修遠和阿華呢？」

「楚哥，」宋弈哽咽著，「我食言了，我沒做到。」

食言？楚函開始快速回憶，自己是曾經和宋弈做過什麼約定嗎？突然他整個人變得僵硬，回憶停留在兩年前，剛剛重生後不久，和宋弈在那個深夜裡的對話——

「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我們一定要救下他，好嗎？」

楚函獃獃地看著宋弈的背影。這不是真的，這一定還是夢，一定還是關於前世的夢。

「宋弈，」楚函喚著，豆大的眼淚一顆顆滾落下來，「宋弈，宋弈，阿華呢？修遠呢？到了嗎？」

宋弈在那一瞬間丟下了水壺，慢慢抱住楚函的肩，手指抓得他有些疼。「怎麼走的？」楚函感覺嘴唇有些發麻，「阿華……是怎麼……」

「武儒打電話的時候，畢業典禮剛進行了一半。」宋弈大口喘著氣，努力組織著語言，「我們馬上去請了假，但是導員說要留一個人上台領畢業證，所以阿華沒有一起來。等他晚上來的時候，那個計程車司機，酒駕，就……」他不能再保持著理智的聲音，眼淚打濕了楚函的病號服。

「修遠呢？」楚函怔怔地問。

「在陪阿華的家屬。」

「所以阿華真的……」楚函不能接受一般，沉默了下來。宋弈見他沒有聲音，忙去查看他的情況，只見楚函雙目空洞，好像整個人沒了生氣。

「楚哥……」宋弈試探著喚他。

楚函這才有了些反應，他輕輕抓住了宋弈的一隻手:「弈，阿華這算不算是因為我死的？」

宋弈慌了神:「不，不是……」

「弈，」楚函打斷了他，抓著宋弈的手力氣逐漸加大，好像要抓住最後一絲溫暖:

「弈，我後悔了……」

下一秒，楚函緊緊抱住了他，在他懷裡失聲痛哭。傷口被牽扯，又流了血，那種疼痛像要把今日的悲傷深深刻進他的靈魂。

後悔了，不該愛上秦文辛，不該為他死心塌地，不該為他擋了這一刀……

他的悔，日後還有回頭是岸的餘地；

可是阿華呢，還能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