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祁陽在說謊。

他為什麼要編造這麼一個故事？

陽光落在他的發頂上，鋪散出一層金光，趴在教室後排的男孩肩膀隨著呼吸和緩地顫動，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實際上，宋奈升掩埋在臂彎下的眼睛瞪著他的腳尖，一眨不眨的哪有睡著的樣子。

邵祁陽一點說謊的技巧都沒有，那時只要稍微冷靜一點就能聽出來。

偏偏他那時滿腔悲戚，什麼都沒聽出來；偏偏叫那人抓住了尾巴，吃盡了豆腐。

宋奈升嘴角不太高興地向下一撇，隨著下課鈴起身，拎包回宿舍一氣呵成。

直到羅誠誠嬉皮笑臉地拎著校外小飯店的烤魚出現在他面前，宋奈升才想起來…

他餓了，非常餓，餓得胃疼 。

還有邵祁陽不見了。

沒滿48小時，不足以立案。

雖然這人劣跡斑斑，謊話連篇…但他說好了要護著他的，至少到禁令解除之後。

「艹…羅誠誠你今天見到過邵祁陽嗎？」隔著保溫盒宋奈升嗅了嗅烤魚的香味，轉身套上運動鞋拿上手機已經準備好出門了。

「沒有，他怎麼了啊？」羅誠誠往門前一杵，攔住他，「什麼事兒這麼急啊，先吃飯唄。」

「他身上有禁令。」宋奈升按住了他的肩膀，往後輕輕一拽，「現在他不見了。」

「禁令？？」

……

果然，宋奈升直奔目的地，找到了渾身髒兮兮的邵祁陽。

校外臨近的小巷裡，常年堆放垃圾平時沒什麼人來。那幾個沒上過幾天學的人類混混最愛聚集在這裡，對校內的俊男正妹們指指點點，時不時堵上一個人到這裡，意圖為所欲為。看誰不爽了也愛把人帶來這裡，意圖揍一頓。

妖族有監察部管制，人類相對而言沒那麼多束縛。如果妖族對人類動手，那必定是監禁50年再鎖其妖力，子子孫孫也深受其害。人類對妖族動手了，可能最多就口頭教育一下，道德層面上接受社會譴責。

看起來公平與否似乎是一目瞭然，但在歷史的漫漫長河裡，妖族遠遠要比人類來得神秘，神秘往往象徵著人類會對其好奇，更深一點便是恐懼。歷史的開端，妖族強壓人類萬萬年，但妖族正統的延續遠遠失敗於人類，時間拉開向後看，直到現在，妖族人丁凋零，人類早有了萬物之主的架勢。

人類的領導者能為人類做到現在這個地步，不僅僅是因為人類自身的無限可能，還是因為妖族延續的限制頗多，意外頗多，在數量上已經遠遠比不上人類了。

比方說返祖半妖，繼承祖先的全部妖力是必然，有一半人類血統相較羸弱是必然。在歷史上也出現過一併繼承了祖先記憶的例子。那就很難講清返祖半妖到底新生的妖精，新生的人類，還是祖先的不完整的重生了。

半妖的歸屬，人類和妖族爭論不休百年，還是沒有定數。

一方面不如意，人類總能在奮起鼓勁或者在另一方彌補。

比如對妖族的管制。比如禁令。

……

眼見邵祁陽的瞳孔都快失去聚焦了，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弱。

宋奈升嘴裡忍不住吐出幾個髒字，隨手拿起地上散落的水管，手腕一轉甩在了還在耀武揚威的混混頭上。

排頭的那個混混被甩的一個踉蹌，他身旁的混混也被飛來橫「管」掃到了身上幾處。

這手法這狠勁，混混們不用回頭都能猜到是誰，幾人面面相覷不過幾秒，扭頭就跑。

宋奈升蹲在了邵祁陽身前，抹掉了他眼下的血沫子，「前幾天晚上你為什麼要撒慌？」

邵祁陽就這麼仰著頭看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清，兩隻耳朵已經全被血糊住了。

宋奈升吸了吸鼻子，濃重的血腥味嗆入鼻腔，一時心軟地把人胳膊架在了自己肩上，「算了，看你這麼慘…我不跟你計較了。」

邵祁陽渙散的眼神慢慢聚攏落在他架著自己的胳膊上，喉嚨好像也被血糊住了似的，「你…咳，學長…」

「怎麼？我給你架到路口，我剛才摸了一下，骨頭沒事，應該是內傷，本來不敢隨便動你的，叫你內傷傷上加傷就不好了。但我記得像你這樣血統的全妖只要不死都是會自我恢復到健康狀態的，去醫院是保險，不去應該也問題不大。」這算是宋奈升說出口為數不多的長句，估計是怕邵祁陽過一會兒就沒意識聽了。

「學長…疼…」邵祁陽那麼高的個子，在宋奈升身上縮成了一個小雞崽，身旁流動的空氣都叫人覺得難過。

「叫你出來亂跑？禁令那麼大一個不曉得遮一下。」宋奈升一扭頭，就見他被血糊了滿面的臉上有兩條白痕，「…你哭…哭什麼…」

「疼…」邵祁陽抽了一下鼻子。

艹。

宋奈升心又軟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