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珹就那麼看了顏葉幾秒，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顏葉重新倒回到輸液椅上，閉上了眼睛。

完了，連珹生氣了。

顏葉覺得自己不僅被燒壞了腦子，神志也有點不清晰，就那麼點小事還作來作去，為什麼生病會使人那麼矯情。

顏葉自我反省了片刻，又小眯了一會兒，可能是退燒針的緣故，他發了些汗，但燒還沒完全退下去，整個人還是難受。

餘光看到連珹的大衣還放在邊上，顏葉轉過頭，看著衣服發愣。

外面那麼冷，連珹居然忘了帶上衣服，看來真的是生氣了，可能已經不管自己先回家了也說不定。

顏葉越想越沮喪，伸手整理了一下有些拖到地上的大衣，大衣口袋忽然露出了像照片的一角一樣的東西，顏葉覺著有些眼熟，他伸出兩隻手指，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抽出一半。

那是他之前放在琴盒裡的一打照片的其中一張。

驚訝之餘，顏葉的手鬆了松，衣服掛在了椅子上，口袋裡的照片嘩啦啦散了一地。

顏葉趕緊用另一隻沒有輸液的手，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把地上的照片都拾了回來，就好像照片燙手一樣，立刻塞回到了連珹大衣的口袋裡。

心跳又開始不聽話地加速，顏葉抓了抓自己散亂頭髮，平穩著自己有些紊亂的呼吸。

「醫生，這邊換一下瓶。」

連珹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顏葉差點被嚇得跳了起來。

連珹把輸液管上的開關關掉後，繞到前面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顏葉驚魂未定，看連珹的樣子大約是沒看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他又暗自鬆了口氣。

「你不自己看著點嗎？」連珹看了眼已經回血的輸液管，眉間微蹙。

「呃……沒注意。」顏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連珹真的拎了一碗粥回來，現在才4點多，外面的天都是黑的。

「醫院邊上的早餐店已經開門了。」連珹把粥拿了出來，掀開蓋子。

雞絲粥，有芹菜粒和木耳絲，和剛才顏葉胡亂一氣說的一模一樣。

顏葉頓時愧疚起來，剛才他對連珹發脾氣，他以為連珹大約是被氣得直接回家了，沒想到居然還是幫自己買粥去了。

連珹拆出一隻勺子，把粥攪拌了幾下，等熱氣散掉一些後，他把表面冷卻下來的粥刮下一層，耐心地開始一勺一勺地給顏葉喂粥。

連珹雖然自己的生活過得沒有什麼生氣，照顧人卻彷彿有與生俱來的能力。顏葉沒什麼胃口，還是把一整碗粥給吃完了，吃完後他才發現連珹並沒有給自己買早餐。

「你餓不餓？」

「現在還太早，我吃不下。」連珹收拾完餐盒，伸手探了下顏葉額頭的溫度，眉頭又皺了起來，「怎麼還是那麼燙？」

「習慣了，沒那麼快就退燒。」顏葉輕輕嘆了口氣，「總之比剛才好點就行，慢慢的會下去的。」

「你再睡會兒。」連珹放下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摘了下來，蓋在顏葉輸液的手上。

顏葉頓時睡意全無。

「睡覺。」連珹又重複了一遍。

顏葉只好乖乖地閉上眼睛。

冬天天亮得晚，顏葉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滿是紫紅色的晨光，他側過頭看連珹，連珹沒有睡，正戴著耳機靜靜地聽音樂，逆光的側顏柔和又清冷。

顏葉在心裡感嘆了一下連珹的完美側臉，恨不得用相機記錄下這一刻。他跟連珹那麼多年相處下來，還是會時不時地被連珹的顏值驚到。

連珹看到他醒來，立刻摘下了耳機：「剛才我讓護士給你測了溫度，已經退燒了。」

「辛苦你了。」顏葉對他笑了笑。

「沒事。」連珹下意識地抬手看了下時間。

「你今天有課嗎，我等下自己回去就可以了。」顏葉抬頭看了眼掛瓶，大概還得半小時。

「我今天沒課，可以陪你一天。」連珹說完，又補了一句，「但是做飯還是免了，我做的你可能會吐。」

顏葉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心裡又暗暗地高興，這段時間他和連珹兩人一起相處的時間確實不多，今天算是賺了一天。

回到家，顏葉在連珹半強制半命令下躺床休息睡覺，他不知道為什麼連珹那麼執著讓自己睡覺，況且因為生物鐘的原因，他現在非常精神，可是連珹還是堅持讓他睡覺，在連珹離開前，顏葉不死心地扯住他的手臂：「我已經睡很多了，現在真睡不著。」

連珹只回了他一句話：「睡眠是良藥。」

顏葉繼續扯著他的手：「那你陪我一起睡。」

連珹疑惑地看著他。

「你一晚上都沒好好休息，反正今天沒事情你就跟我一起睡吧。」顏葉又晃了晃他的手，每次他這樣撒嬌，連珹肯定會同意。

果然，連珹輕嘆一口氣，算是答應了。

看到連珹脫下那件大衣掛到了衣架上，顏葉清了清嗓子，故意問道：「你上次幫我去修琴的時候，有沒有在琴盒裡看到什麼照片啊？」

他看到連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我有一些照片找不到了。」顏葉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觀察連珹的表情。

連珹還是撒謊了。

「我沒看到。」

「哦……」顏葉故意露出沮喪的表情，「可惜了，我還挺喜歡那些照片來著。」

連珹掀開被子坐到床上，語氣隨意地問道：「是什麼照片？」

顏葉心想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什麼意思。

「反正就是我很喜歡的照片。」

連珹沉默片刻，轉過身望著顏葉的眼睛：「你就只是喜歡照片？」

顏葉的手漸漸緊縮，他避開連珹的眼神：「不然呢？」

連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在床上躺了下來。

顏葉也躺了下來，連珹的身子背對著他，維持著一段距離，他盯著連珹的後腦勺片刻，也把身子背了過去。

他已經不知幾次提醒自己，現實一點，不要對連珹有什麼多餘的幻想，不要越界，清醒一點。

總有一天，他還得面對連珹交女朋友，結婚，生小孩，與其到時候痛苦，不如現在讓自己抽離一些，不要再越陷越深了。

顏葉蓋緊被子，把身子蜷縮了起來。

他想自己這輩子大概就栽在連珹這個人身上了，只要連珹好，他就好，連珹的福祉可以跟自己無關，但是他要福祉。

耳邊聽到了一陣翻身的聲音，顏葉把跑遠的思緒拉扯回來，依稀間，他感覺連珹的手指好像觸碰到了自己的肩膀，就像蜻蜓點水一般，很快就抽離開了。

顏葉大氣都不敢出，渾身上下都緊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