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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 北 往 事

    關於遼北我想的全是你,想來想去,無非是痛苦和委屈。那時候,鐵嶺的花鳥市場上,滿大街都是倒騎驢,而記憶中的你,就像一張被曬幹了的驢皮。 彪子的斧頭掉了,他就用手柄敲死了人。他將生活拆成一個個無意義的零件,他嚐試用凜冽的憂鬱,與不屈的幽默,從嚴肅脈絡中抽離,只有逃離了嚴肅,他才可以不再受到任何傷害。 終於等到了那一天,彪子戴上一重又一重的面具,他要把所有人都打倒,這就相當於從來沒有人被打倒,不過是死在了黑水潭裡。      

    014 蒸 気

    小說: 遼 北 往 事 作者:岐夬 字數:2768 更新時間:2020-05-27 08:06:09

    014 蒸 気

    小槍的表哥浩南,鋼鐵直男浩南,切割廠的廠仔浩南,陳家的獨苗苗浩南,祖籍山東棗兒庄的浩南,大背頭四六分的浩南。

    他給你們耍劍辣,耍的正是那獨孤九劍!連葉孤城都感覺受到了,西門吹雪的背叛。

    表哥浩南躍上茶幾,作秀了一個竄天猴。

    彪子和小槍盤腿坐在地上,抱著枕頭,歪著倆腦袋,大力地鼓掌,「好!」

    這是第一階段,兩隻小東西,滿臉寫著興奮,連掰了一天玉米的疲憊感都蕩然無存。

    接下來,表哥又關掉了白色的節能燈,打開了去年聖誕節時候買的小彩燈,彩燈一閃一閃的,又插上了卡拉OK,對著話筒唱K。

    絢麗的進口雙卡錄音機,閃著奇異的光波,表哥浩南的聲音,像許巍那樣幹燥溫暖。

    表哥唱了一首又一首。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華,

    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

    如今你四海為家,

    曾讓你心疼的姑娘,

    如今已悄然無蹤影,

    愛情總讓你渴望又感到煩惱,

    曾讓你遍體鱗傷…」

    等唱到偏體鱗傷的時候,表哥突然啞住,哽咽不已,要繼續開口,但再也唱不下去。

    表哥扔掉了揮舞在手上的長劍,縮回沙發上,一個大字癱倒,音樂的旋律繼續前進。

    表哥無力地呼了一口氣,眼睛空洞無神地看著閃著彩燈的天花板,久久不說話。

    「表哥,你今天怎麼不開心?」

    你表哥的青春,在工業的鐵皮和蒸汽中,都快要燃燒盡殆盡了,他怎麼開心得起來。

    小槍摸著表哥的頭,一臉壞笑地問,「表哥,你是不是因為,要練令狐沖的獨孤九劍,但練成了東方不敗的葵花寶典,而特苦惱?」

    彪子跟著小槍喊浩南表哥,「表哥,你是不是練成了葵花寶典之後,因為腎虛而特苦惱?」

    表哥撿起地上的劍,炸毛地吼了一嗓子。

    「我的嘛!你們倆臭弟弟,是怎麼做到年紀輕輕的,說話就那麼油膩啊?你們這,這讓我說點啥好啊?我不想說話了,我難受哇。」

    難受的時候,就去澡堂子里搓一搓,老舅曾經這麼說過,但是浩南的家,離澡堂子太遠,於是浩南便提議,在家裡搓它一搓。

    他們三個人,火速扒光了,擠進一間浴室里,放了太陽能水,但是水一點都不燙。

    表哥說,「你們先搓,我爬二樓上去看看,可能是水管子介面塌了,早知道用水泥糊起來完事了,用啥鐵絲啊,擰不緊的!」

    表哥剛從浴室出去,彪子一下子撲到王小槍身上,把王小槍按在貼著白瓷磚的牆上。

    「彪子,你幹啥呢?」

    「你說幹啥呢?當然是幹,你哇。」

    彪子還在他身後,使勁地頂了幾下。

    「別,彪子,等會兒給表哥看見就不好了。」

    彪子那裡剛動過剝皮手術,男性功能估計還要再修養半個或者一月左右才能正常使用,彪子現在是強製冷卻期,不能提槍硬肛。

    彪子從後面摟著王小槍,把濕濕的頭髮,蹭著王小槍的脖頸上,問他,「小槍,你說咱倆現在算什麼關係?」

    王小槍沖著涼水說,「朋友。」

    「你義氣到在玉米地里射你朋友的褲子上?」

    王小槍轉回來,看著彪子,有些支唔地說,「那…那就男男朋友關係唄。」

    彪子問他,「啥叫男男朋友關係啊?」

    王小槍撓著後腦勺說,「我…我也不知道。」

    彪子伸出手胳膊,學著賭神周潤發的架勢,把王小槍壁咚在牆上,然後捏著王小槍的下巴,尬撩尬撩地說,「叫聲彪哥,不知道的,彪哥以後慢慢教你,包學包會。」

    還沒等王小槍做出應答,浴室的門突然被表哥推開了,彪子馬上轉移話題說,「小槍,你剛剛說,要幫我補習功課是不是真的?」

    王小槍機靈地說,「當然是真的,明天我們一起去上學,周末來我家一起複習準備畢業。」

    表哥說,「將就著隨便洗一洗吧,水管子斷掉了,接不上,明天再找人來修修看。」

    表哥說完,就拉了一個紅色的塑料小板凳坐在洗漱池前面,拿了一個銀亮的蓮蓬噴頭,還拿了一塊肥皂,要兩個弟弟幫他搓背。

    小槍接過表哥遞過來的肥皂,幫他上皂和起泡,彪子接過小槍遞給他的噴頭幫忙沖水。

    表哥的情緒一直很低落,似乎在自言自語,似乎又在傾訴,「不誠懇,不謙虛,浮誇又做作,感覺自己活得像個跳樑小丑。」

    小槍說,「表哥,你得支楞起來啊。」

    表哥雙手捂著臉,用手掌心揉著眼睛,抽噎著說,「我想玉芬,我想去找玉芬。」

    彪子問,「你們說的玉芬是誰?」

    小槍說,「她是我表哥的夢中人。」

    在水汽氤氳的浴室,彷彿能聽到,一頭粉色短髮的王菲,在你耳邊咿咿呀呀地唱。

    夢中人,我仿似跟你熱戀過,和你未似現在這樣近,思想開始過份,為何突然襲擊我。

    彪子說,「想就去!實在不行!咱陪你去。」

    他們洗過澡,表哥把他倆帶進自己貼滿搖滾海報的卧室,讓他們挑選衣櫃里最花哨的衣服,穿上之後一起去參加周末「舞會計劃」。

    那晚,他們騎著手剎不太靈的腳踏車,搖搖晃晃地來到了,鶴崗大舞台,芬芳廳。

    這是一家水晶宮殿般的常青藤歌舞廳,名字叫做鶴崗大舞台,聽說,老闆來自長春。

    芬芳廳里,永遠循環播放著,讓人想要孤獨終老的沙發音樂,閉上眼睛就是加州海灘。

    低音鼓聲響起的那剎,音樂的感受,比坐在顯像管電視機前,看著膠片電影還真切。

    彪子梳了一個浮誇的大背頭,小槍梳了一個炫酷的飛機頭,全是表哥用摩絲和啫喱膏打出來的傑作,表哥穿著一件藍白條的海魂衫,把一頭鄭伊健長度的秀髮,別在耳後。

    小槍說,「哇!彪子!有靚女和我打口哨!」

    彪子問,「你認為剛才那女孩子看上你了?」

    小槍說:「當然,否則她為什麼對我笑?」

    彪子說:「女孩子的笑有很多種,她們看見一個人獃頭獃腦的樣子就會噗嗤一笑,看到癩蛤蟆、豬八戒時,更加會笑。」

    小槍說,「還說沒背著我偷看古龍,你怎麼穿著古龍的文化衫,還用人燕七的台詞?」

    「這文化衫是你表哥的啊!台詞也是剛才在你表哥家的客廳的那本古龍文集里看到的。」

    表哥浩南撇下小槍和彪子,湧進慵懶的柔光燈下,短短地縮起他的小手手來,像只呆笨的小恐龍一樣,自顧自地跳起了恰恰。

    彪子坐在吧台上,嚼著冰塊,看著小槍的表哥,「我老舅說過,人失戀的時候呢,就會想去跳恰恰,因為跳恰恰,能讓人體內的水分蒸發,從而不至於那麼容易流淚。」

    小槍說,「對,失戀就應該跳恰恰。你也應該去跳它一跳,我看你,失戀得太厲害了。」

    彪子問,「你怎麼知道我失戀?」

    王小槍斜靠在吧台上,說,「看你像更年期提前了似的,又暴躁又傷心,不是失戀是什麼,說吧,你曾經愛過一個什麼樣的人。」

    彪子三杯兩盞淡酒下腹,有些迷醉地說,「我不知道。我和他甚至都沒來得及說過愛。」

    王小槍舉起一杯龍舌蘭,搖晃著,「噢,原來是暗戀吶,沒想到彪子,你還挺純情的嘛!」

    彪子解釋說,「不是暗戀,也不純情,比你能想像到的一切,都下流多了,那…那可能是犯罪…也許也不能說是犯罪,因為我並不知道那些…算了,不想說,一說就難受。」

    「難受就和我跳舞吧,你應該和我跳舞的。」

    彪子擺擺手醉醺醺地說,算了,算了。

    王小槍拉起李銀彪的手,說,「彪子,我好鐘意你呀,我可以衷心地邀請你跳支舞嗎?」

    那個大彩燈燈晃啊,連土狗也跟著搖起來了,搖就完事了。你還尋思啥呢你啊?!

    Oh!Baby,get on my CADILLAC.

    I just wanna dance my CHA CHA。

    夜晚繁星如鑽,彪子彷彿和小槍,在長滿椰樹與棕櫚的沙灘,在一望無際、深邃又迷人的大海邊,度過了一個浪漫得沒邊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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