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故 障

王小槍用那條被彪子用水潑濕的小內內給彪子擦身上的椿樹的漿液，椿樹應該抽芽。

「彪子，我把你弄髒了。」

彪子笑著說，「是的，你把我弄髒了。」

彪子不敢說他疼，因為王小槍不知道，他才剛動過刀，他也不想讓王小槍知道，免得王小槍好奇地要看他的刀疤，要研究他的傷口，要追問他傷口的由來，彪子想太多了。

王小槍只是無形中被他吸引了而已，有些感覺，根本說不清楚，它就是吸引著你去。

王小槍提起褲子，重新坐在玉米地上，用手胳膊摟住彪子，湊過來靦腆地親了一口。

幹燥溫暖的嘴唇，從彪子的臉上劃過，就像春天的風，從燕子的尾巴上剪過。

彪子摟在王小槍的脖子上，要王小槍把嘴巴張開，他要把舌頭伸進去，舔他的牙床。

王小槍難為情地推開了彪子說，「不可以。」

彪子捏著他的下巴說，「有什麼不可以的，小屁,蛋子都給你入過了，親你兩口咋滴了？」

彪子使勁地親上去，那股勁彷彿彪子不是在親他的大嘴皮子，而是在吃他的舌頭，一咬一咬的，像是咬冰棍，咬得王小槍紅了臉。

他的臉紅不是因為開原的氣候，而是因為那天太陽不忠，出賣了1998年夏末的心動❤。

彪子偷了溫特梅《太平山頂》的梗，來裝飾自己的心事，把別人美麗的字句扣下來，鑲嵌進自己的文章中，寫進往後的日記里，可正經人誰寫日記？這叫什麼？這叫下賤。

姜文先生說的都對，這愛情真是該死的甜美，媽媽們的神仙愛情，也不過若此。

再見了！媽媽！今晚我就要遠航！別為我擔心！我有快樂和智慧的槳，當你醒來千萬別告訴別人！我正搖著月亮船在銀河上遠航！

彪子的男孩，是這片玉米地上最美的男孩。

「彪子，你的手咋回事？誰燙的你？」

「是我的敵人，我的敵人是我自己。」

王小槍說，「你這是燙在我的心上了。這是疤痕，我愛帶有疤痕的事物，疤痕代表著有故事，故事是一個男孩成為男人的證據。」

彪子的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黃昏的紫雲承包了蘆葦盪，小槍則承包了彪子。

表哥浩南刷刷刷地扒開了玉米地的葉子，像是個神奇的土地公，從玉米地里冒個大頭。

表哥錘了王小槍一手，大聲呵斥著他道，「不許動！舉起手來！！」

彪子被嚇了一跳，小槍一看原來是他表哥。

「小槍！大夥兒都準備收拾回工廠了！你們兩隻小崽子，還擱這耍嘴皮子呢？」

彪子拉起王小槍的手，在絕美的夕陽下，戀戀不捨地道別，「小槍，我們要分開了。」

王小槍拍拍彪子的手臂，彷彿瓊瑤劇男主附身般忘情地承諾，「明天我再去找你，我要帶你回學校，讓你從此不再孤單一個人。」

表哥浩南說，「你們說啥子？一個不許走！」

王小槍問，「怎麼了，表哥？」

表哥浩南解釋說，「要過集體生活，就要服從集體規矩，這晚飯必須去咱食堂吃，不然廠里的書記，不給結工資，還跟你們急。」

王小槍說，「你們廠里的書記，管的真是寬，這點小事也讓他急，他急得完那麼多嘛？」

「書記是最親切的書記，是我們的大家長。」

彪子和他們回了工會食堂，吃了大鍋飯，名存實亡的農村集體，如假包換的大鍋，甚至炒出來的大蔥，都帶著一股生鐵的氣味。

工廠的伙食就是好，難怪人人都羨慕工人。

有時候彪子會想，他是如何感受到這些，依靠鼻子還是眼睛，他彷彿看到煙囪在冒煙。

自從那天下午，彪子和小槍遇仙之後，兩個人都變得飄飄然的，像吃了幻覺蘑菇一般，好像忘記了很多煩惱，又想起了很多愉快。

他們拉手，在食堂排隊打飯的時候，手拉手，坐在大水池上吃飯的時候，手拉手。

夜幕四合，大家也吃飽喝足了，一個工友喊，「放電影啦！沖啊！快去搶板凳！！」

工人們都湧進了廠里的文化宮，人民文藝主管部門的趙主任，準備給大夥兒放姜文的電影，最開始說要放《太陽照樣升起》，結果帶子找半天沒找到，只能放《鬼子來了》。

趙主任在放片之前例行慣例，上台演講，「鬼子來了！我們決不投降！雖然說，被佔領時逃竄滴是咱東北！但最先誓死抗日滴也是咱東北！佔領後被荼毒滴更是咱東北！最先發展工業帶動經濟滴還是咱東北！咱東北辣是帶著共和國榮光滴。所以下面，請各位工友盡情欣賞名導演姜文大作《鬼子來了》！」

趙主任講話完畢，台下一片掌聲雷動！

電影才開始十來分鐘，表哥浩南就對小槍和彪子說，「鬼子來了，有啥子看頭，黑漆麻烏滴，都什麼年代了，還放黑白片，真過時，你們跟我回家，我給你們放一些好康的。」

彪子和小槍，上了表哥紅星機車後座，一車騎三人，像是一串穿起來的新潮酷螞蚱。

表哥回家之後，打開閉路電視，放三,級片。

表哥說，「給你們整些男人應該整的活。」

隨後，表哥浩南給彪子和小槍，每人分發了三個枕頭，並帶他們一起研究多人運動。

表哥浩南說，「枕頭是天底下最柔軟的女人，枕頭有時候甚至比女人還要柔軟許多，至少比阿Q想與之睏覺的吳媽，柔軟許多。」

吳媽，我想和你睏覺，阿Q曾這麼說過。由此可知，不能讓人與之想睏覺的吳媽，都不是好吳媽，而是你提著雞毛撣子的四嬸。

王小槍用茶幾上的書本擋住了彪子的眼睛，不讓他看電視機里，不健康的多人畫面。

彪子把書本拿下來一看！是古龍的書！好傢夥！茶幾下面居然還有一大箱古龍的書！

彪子記得，他的老舅曾經和他說過說。

「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比古龍，更加意氣風發的武俠！在古龍的武俠世界裡，女人個個都聰明絕頂，男人個個都妙不可言，那樣的世界，簡直令人慾罷不能。」

彪子還從來沒有研究過古龍，小槍對古龍也所知甚少，而小槍的表哥浩南，卻是一個名不折不扣的古學家。

表哥家裡有整整一箱古龍，武俠的世界，承載了他疲憊生活中，所有關於英雄的理想。

浩南對古龍愛之深，當然也恨之切。

浩南愛古龍筆下的女人，每個都愛，因為那樣的女人現實中沒有，所以讓浩南愛之深。

也恨古龍筆下的所有男人，每個都恨，因為那些男人把他喜歡的女人全都泡了個遍，讓他沒有女人可以泡，而翠花和玉芬，又是浩南這輩子都泡不到的女人，所以他恨古龍。

表哥浩南看到，彪子和小槍只顧著低頭研究書本，而不關心多人運動，並無趣地關掉了電視機，還扔掉了枕頭，從雪櫃門後面，抽出來一把桃花心木製成的長劍！

「天不生我李淳罡，劍道萬古如長夜！」

——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