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桃 樹
小說: 遼 北 往 事 作者:岐夬 字數:2351 更新時間:2020-05-28 11:51:25
015 桃 樹
那天夜裡,彪子和王小槍回了他表哥家,睡在他表哥家陽台二樓隔間的通鋪上。
睡覺的時候,王小槍似乎摟過他的腰,要他轉過來睡,彪子一轉身壓在王小槍的身上,他們迷迷瞪瞪地互相蹭來蹭去,摸來摸去。
不過玩鬧的成分多過情慾,彪子對王小槍沒有那種想要的感覺,之前在玉米地可能是因為他想阿豪,至於王小槍對彪子,似乎是有點那種傾向的,但是又感覺他好像很懵懂。
他們之間還說不上來真的,最多算搞曖昧。
因為彪子實在是醉得厲害,王小槍又犯困,彪子啥也沒幹成,王小槍就睡死了。
彪子心裡彷彿有事,但是因為喝得太醉,又想不起還有什麼事,只是模模糊糊地一整晚睡不好,翻來覆去地在炕上烙大餅。
那晚,彪子做了一個讓他心碎的夢。
他夢到自己和王小槍,居然真的相愛了,他們真心誠意地相愛,而不是假裝在相愛。
他們相親相愛,相愛之後,還結了婚。
結婚之後還鬧婚變,鬧婚變的時候,王小槍還出軌,出軌時候,還被彪子親手給抓到。
他們結婚十年了啊!他怎麼能出軌呢我哭。
彪子失望地看著王小槍,流著淚質問他。
「小槍,你不愛我了嗎?」
「對不起,彪子,我愛上你的老舅。」
「你說啥?」
「我說,我愛上了你的老舅。」
「王小槍!我殺了你,你不是人!」
「你殺了我吧彪子,我對不起你。」
彪子殺了一條大黑狗,狗血流了一地。
這時一道閃電從天際劈過,晴天霹靂!
彪子哇地大叫了一聲,嗯,疼!誰?誰!
彪子感覺好像是誰在擰他的耳朵,他睜眼一看。天都大亮了,太陽曬屁,股咯。
「臭彪!還不快起來去洗臉!」
王小槍叫彪子快起床,還說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他答應了自己,今天要一起回學校上學的,不準耍賴皮,要守信用!
原來結婚出軌什麼的,都是夢,彪子坐在炕上,捂著肚子一陣好笑,這個夢真滑稽哩。
滴哩哩哩滴哩哩,還有那會唱歌滴小黃鸝!
表哥樓下的錄音機里,在放兒童歌曲,而村裡的大廣播里,在放以前三十年代的老歌。
「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
並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林梢鳥在叫。
不知怎麼睡著了,夢裡花落知多少。」
表哥在樓下的院子里練劍,邊練劍邊唱歌,歌里唱的便是那,夢裡花落知多少。
起床之後,彪子坐在王小槍手剎不太靈的腳踏車的後座上,騎腳踏車回學校上課。
他們在路邊買糖串串吃,啊唔,好吃。
他們在路邊買肉包子吃,誒嘿,好吃。
他們在路邊買燒韭菜吃,哦豁,好吃!
太陽熱烈,水波溫柔,彷彿真正的青春,才開始,彷彿無盡的美好時光,才開始。
彪子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輕快的自由!
那天彪子坐在王小槍的腳踏車後座上的時候,暫時忘掉了那些虛頭巴腦的不愉快的過去,忘掉了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深沉與苦澀。
彪子想要什麼呢?他也不知道,或許不要想那麼多,隨波逐流地長大,也沒什麼不好。
收起粗暴不安和苦大仇深,享受享受小清新也沒有什麼不好,就像赫塔·米勒說的那樣,對世間的一切事物報以虛無的態度其實是輕鬆的,真正困難的是如何勇敢地介入其中。
彪子問自己,既然沒有勇氣介入,為何不選擇退出?彪子今天打算退出人間遊戲。
彪子念的那所,職業高中的外面,有很長很長的一道圍牆,圍牆外面刷著厚厚的白漆。
白漆上噴著大大的大紅字,教育要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斜的大感嘆號!
路過後門的時候,彪子想起,他以前半夜從學校里跑出去玩的事情,後面的大門也有保安,他沖不出去,所以他經常就翻牆。
那時候的牆頭草,又高又茂盛,彪子猛踩了那些爛草幾腳,結果石磚上的青苔太滑,直接飆到了地上,翻牆出去是個垃圾坑。
垃圾坑接著一個陡峭無比的坡,彪子連滾帶爬,他曾經體會過,真正的飆樣人生。
今天的校園一片欣欣向榮,鮮花和彩旗到處都是,紅旗迎風招展,連樹梢的搖曳,也都充滿著生機,啊!彪子從來沒覺得校園這麼美好過,也許是因為這次是他想回學校!
你愛上了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就美好!
學校請了馬戲團,在大演播廳組織全校觀看作秀,啊,真是不務正事呀!才回學校的第一天,都不用學習的,居然又是玩耍嘿嘿!
彪子一問班代,原來是趕上學校的校慶了。
班代說,聽說那是一個流浪馬戲團,有小矮人變魔術,有大巨人練氣功,還有畸形人的吹拉彈唱,南腔北調,古今中外,啥子好看的把戲都會整點,吸血鬼大戰殭屍也演過!
排隊進場的時候,王小槍跑過來和彪子說。
「彪子,我們…我們一會兒進場之後,能不能坐在一塊,我在第一排,你悄悄來找我,我買了一袋小矮人冰棍,想分給你吃。」
彪子說,「好,就在你說要分我吃冰棍的那個瞬間,我寫了首新詩,一會念給你聽。」
王小槍拍拍彪子的肩膀,興高采烈地說,「我帶了紙筆的,一會給你錄下來。」
男人的友誼有時候就是這樣,好起來好得像兩條狗,拗起來拗得像兩頭牛!彪子和小槍,從某個角度來說,算是不打不相識。
他們就算當不成情人,好歹也可以算戰友。
隔壁班的王小槍,在彪子他們班前面入場,等彪子進去的時候,大會場里,已經烏壓壓地坐滿了人,天頂還是亮著的。
彪子看到,他們班的班代,在暗紅色的大舞台上和幫忙抬桌子,巡視了一周終於看到,王小槍在最前面一排,拿著一本A4大小的軟皮本,興奮地跳起來和他招手。
彪子順著走到走下去,擠過找座位的一群學生,終於來到王小槍的身邊,坐下。王小槍撕開塑料包裝袋,裡面是五顏六色的冰棍。
每根冰棍只有三寸大小,彪子吃了一個紅色的冰棍,把他的舌頭染得更紅,又吃了一個紫色的冰棍,把他的舌頭染得更紫,最後吃了一個黑色的冰棍,把他的舌頭染得更黑。
彪子朝著王小槍伸出他黑乎乎的舌頭,對王小槍說,「我中了毒,中了你的毒。」
那天,如果不是在大庭廣眾,不是人口眾多,他們也許會接吻。
因為彪子實在好奇,彪子好奇王小槍是不是喜歡他,如果他喜歡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和他戀愛,是不是和他戀愛就可以忘了阿豪。
彪子記得老舅曾告誡過他,不要對國王鞠躬,也不要吻國王的手,但是彪子偏偏要吻王小槍的手,他的手有股烤肉味。
小槍說,「彪子,你幹啥呢!嘴巴好涼!」
彪子問王小槍,「小槍,我們什麼時候,去找一棵桃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