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周褚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疼，好像有把電鑽在他腦袋裡面嗡嗡工作。他睜開眼睛，看見從窗簾外面透進來的陽光，再看時間，早上七點半。

他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出房間，來到洗漱台前洗了把臉，看見鏡子裡麵皮膚蒼白的自己，以及有些泛紅的眼睛，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個少年。

那個少年……人呢？

周褚來到走廊最盡頭的那個房間，打開門一看，房間里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金色陽光照進房間里，一切都整整齊齊，就好像沒有人住過一樣。

這麼早就醒了？

去哪了？

周褚把門關上，又在房子裡面轉了一圈，卻沒有找到那個少年。

那個少年叫什麼名字來著？

杜……杜月白。

周褚想了起來。

他微微皺起眉，正準備去拿手機給古艦打電話，忽然聞到了一股煎蛋的香味，餘光一掃，看到餐廳的餐桌上擺著幾個餐盤，頓時愣了一下。

他很了解自己的生活習慣，因此也很了解這個公寓，餐桌上是絕對不會出現餐盤這種東西才對。

從他買了這套公寓開始，他就沒有在這個房子里吃過東西。

周褚走過去，看見餐桌上擺著幾個盤子，每一個盤子都被另一個盤子反扣著，他揭開一看，分別是水餃和煎蛋。

餐盤旁邊還放著一張便簽，上面寫著幾行字。

周褚拿起來一看，字寫得清秀有力。

「二少：雪櫃里食材不多，我煮了水餃和煎蛋，多謝你昨天送我去醫院，我去學校了，吃的時候記得熱一下。」

落款是杜月白。

周褚看著便簽紙上的這幾行字，挑起眉峰，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眸中有一抹暖意倏忽急逝，快得像錯覺。

但心情卻好了幾分，連著頭疼都舒緩了一些。

煎蛋和水餃都還是熱的，人已經剛走不久。

周褚坐下來吃了兩個水餃，忽然想到了什麼，重新拿起那張便簽紙看了一眼，又起身去把手機拿了過來，給古艦發了條消息：買些食材放到御明公寓的雪櫃里。

古艦幾乎是秒回：好的，二少。

周褚放下手機，又吃了一口煎蛋。

煎蛋其實有點煎焦了，周褚吃了一口，下意識地皺了下眉，如果平時吃到這種煎蛋，那個廚師毫無疑問會被炒魷魚。

他又拿起手機，給古艦發了條消息：三十分鐘以後到御明來接我。

**

杜月白在明橋中學讀高三。

今天上課，他罕見地走了神，腦海中頻頻浮現出昨天晚上那個人的臉。

走神的結果導致當他被英語老師叫到站起來答題的時候，他不知道要答哪道題，窘迫地站著，說不出話來。

英語老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說：「這種題目應該難不倒你才對，坐下吧。」

杜月白臉頰都紅了，覺得難堪。

周圍傳來奚落的笑聲。

其實換一個人答不出題目來，絕不會引來班上同學奚落的笑聲，但這個人是杜月白。

私生子杜月白。

下課以後，班闌笑嘻嘻地走到杜月白面前，直接上手往他腦袋上拍了一下，用奚落的語氣毫不客氣地羞辱道：「咱們的私生子同學平時不是上課可認真了嗎？怎麼今天走神了啊？」

杜月白怒目瞪著班闌，說：「滾開！」

「怎麼跟你爸爸說話的呢？」班闌抬手又照著杜月白的腦袋拍了一下，「上了這麼多年學，不懂講禮貌啊？」

杜月白霍地一下站起來，雙手往班闌身上一推，「我讓你滾，沒聽懂？」

班闌往後退了兩步，把一個課桌直接撞翻在地，發出「砰」一聲巨響。

班闌驟然暴起，像頭獵豹一樣逼到杜月白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領，狠狠地一拽。

杜月白整個人都被往上提了幾分，脖子給緊緊勒住，喘不過氣，臉頰漲得通紅。

班闌眼中閃爍著威脅的怒火，「還挺能是吧？一個私生子的髒東西，在這嘚瑟個什麼勁兒呢？」

他猛地一拳直接揍到杜月白的眼睛上。

杜月白只感覺眼睛都彷彿要碎掉了似的，發出一聲痛呼，雙手捂住。

班闌鬆開杜月白的衣領，又掄起另一隻手往杜月白腦袋上抽了一下。

杜月白額頭上立刻紅了一片。

「給老子老實點！不然揍不死你！」

「行了，闌哥！」有人勸道，「你把他揍狠了，小心教務處又來找你麻煩。」

「老子怕啊。」班闌罵了一聲，似是解了氣，瞪了杜月白一眼，「狗東西，長得跟個娘兒們似的，以後也就是個賣屁、眼的貨！」

杜月白腦袋都是懵的，只覺得全世界的聲音都混亂了。

他一隻手捂住自己被揍了一圈的右眼，一隻手捂住剛才被抽了一下的腦袋，不僅耳朵里嗡嗡如蜜蜂叫，人也是暈的。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仍然沒有屈服，沒有妥協。

「滾開！」

杜月白鬆開手，露出已經有些紅腫的眼睛，宛如腫起了一個大包。

他猛地暴起，沖班闌吼：「有本事你就繼續揍我啊！揍不死我算你孬種！揍死我了拉著你陪葬！」

杜月白人長得清秀，突然爆發卻像一頭猛虎出山。

像班闌這種惡霸，不怕別的，就怕別人不要命。

杜月白瘋狂的咆哮反而震得班闌心中犯怵。

有誰會在被揍之後吼「揍不死我算你孬種」這種話。

班闌反而心虛。

因為他不敢真的揍死杜月白。

欺負是一回事，真惹出事來是另一回事。

班闌往後退了一步，忌憚地看著憤怒的杜月白，色厲內荏地說：「傻、逼！」

班上其他人看向杜月白的目光都變了。

其實類似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好幾次，杜月白從來沒有逆來順受過。

他一直在反抗，一直不屈服。

最後也只有像班闌這種惡霸還在堅持欺辱他。

杜月白狠狠地瞪了班闌一眼，轉身衝出了教室。

**

「讓他去拍戲，他怎麼今天去學校了？」

正在負責開車的古艦聽到周褚的問話，愣了一下。他並不知道杜月白去了學校，還以為杜月白仍然在公寓呢。古艦從後視鏡里看了周褚的臉色一眼，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不開心的意思，這才鬆了口氣，答：「月白少爺似乎不是很想拍戲。」

「昨天和月白少爺交代的時候，月白少爺表示希望能繼續在學校讀書。」

周褚的臉上看不出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的手指在大腿上輕輕敲了敲，說：「他的學習成績很好？」

這些資料古艦自然都是查了的，他答：「月白少爺在學校一般都能考年級前十。」

周褚沉默片刻，說：「既然他想念書，就讓他繼續念書。」

古艦一愣。

他原以為按照周褚過去的風格，根本不會在乎杜月白的想法，沒想到周褚再一次破例了。

再一次在杜月白身上破例。

古艦越發摸不清楚周褚對杜月白的態度。

但他也不敢多問，只點頭應是。

「中午把他接過來。」周褚又說。

古艦點頭：「是，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