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玉問：「爸、媽，你們說什麼呢？」

喬語笑說：「我在和你爸說，張凡看起來挺有意思的，你可以多了解他。」

「師父也是這麼說的，還讓我和他交朋友。」

「你願意和他交朋友嗎？」

「當然願意。」

正說著，包廂的門被敲響。

南宮玉打開門笑說：「你下班了？」

張凡點了點頭，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南宮玉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擋住了門。

「抱歉，快進來，我們一直在等著你呢。」

「謝謝。」張凡進了包廂，卻只是站在門口，「你們還沒吃完吧？我一會兒再來。」

喬語招呼說：「過來一起吃吧。」

「謝謝，不用了。」

「你別客氣……」南宮玉把張凡推到桌旁，將他按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塞進他手裡，「你才下班吧？手還是這麼涼，我給你盛碗湯。」

「謝謝，不用了……」

「都說了別客氣。」南宮玉麻利地盛了湯放到他面前，一屁股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你想說什麼？是和秦宇叔叔有關的嗎？」

張凡放下筷子：「南宮先生……」

南宮啟說：「不用著急，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

南宮玉說：「我爸說的對，是我著急了，你先吃飯。」把筷子又塞回他手裡，「這家店我們經常來，幾乎每道菜都好吃，你多吃點。」

面對南宮玉的熱情，張凡有些適應不了。別人對自己不好，自己可以冷漠對待、可以置之不理，可是對自己好的人，自己應該怎麼回應？也給他盛碗湯？又怕他會嫌棄。

思考無果，只得默默喝湯。

南宮玉看他只是喝湯，給他夾了不少菜：「怎麼不吃菜呢？說了不要客氣的。」

「謝謝。」張凡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不停地說謝謝。

「不要這麼客氣嘛……」南宮玉對著他露出明媚的笑臉。

張凡輕笑著回應，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只有被愛著的，才知道怎麼去愛人，他的家人朋友，肯定對他非常好。

南宮玉大口的吃著飯，但吃相併不粗俗，反而有些別樣的優雅。

張凡自覺沒有他吃的那麼好看，只得慢慢吃。

「多吃點。」南宮玉吃的同時還不忘瞄著他，見他的碟子里空了些，就會立刻給他補上。

「真的不用了，吃不下了。」張凡第一次一頓飯吃了這麼多。

「飽了嗎？那就再喝點湯。」放下筷子就要給他盛湯。

「我自己來……」張凡給自己盛了湯，猶豫了一下，輕聲問，「你要喝嗎？」

「好呀。」南宮玉毫不客氣地把碗遞給他。

「你別嫌棄……」

「我嫌棄什麼？」

「我……經常和死人打交道。」

「我不也是？」南宮玉調皮地向他眨了眨眼。

張凡輕笑：「我忘了你是法醫。」盛好了湯放到他的面前。

對於兒子的體貼，喬語很欣慰，而張凡試探性的回應，讓她升出了一股憐憫之心。

喬家是有名的慈善家，喬語本人也是熱衷於慈善活動，是好幾家大型慈善組織的管理者。結婚生子後，幫助的重點就轉移到了孩子身上。

為了更好的與各種性格的孩子相處，喬語進修了兒童心理學，因此她能看出張凡是在自卑和壓抑之下，才有的這種小心翼翼。而他的自卑和壓抑，應該是由於不幸的童年引起的，甚至很有可能是遭受了家長的虐待。

張凡感受到注視的目光，抬眼看過去，正對上喬語溫柔含笑的眼。

這樣的眼神，在張凡的記憶中從來沒有出現過。

父母都是護工，張凡待的最多的地方不是家，而是醫院，因此他從小就看慣了死人。而對於站在屍體旁邊的，因為年紀小，完全不知道那不是人，更是不知道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

當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從「人」的身體里穿過的時候，張凡被嚇的大哭。可是父母都很忙，完全沒有時間哄他，更是在重體力勞動後，沒有精力與耐心詳細了解兒子哭泣的原因，又有親戚的冷嘲熱諷，張凡的父母非常煩躁，覺得兒子太不懂事，再看到他哭，採取了最簡單粗暴卻又認為最有效的辦法，打。

張凡不再哭了，害怕的時候就自己偷偷躲起來。

直到有一天，一個不幸夭折、與他年紀相仿的小男孩主動和他說話，他才發現，這些「人」也不是那麼可怕。

在大人的歧視和同齡人的嘲笑聲中，張凡開始遠離活人，嚐試和鬼交流，也就更加覺得，鬼比人好。鬼不會表面上和他交朋友，暗地裡卻將他貶得一文不值，更是不會對他指指點點，罵他是怪胎、變態。

張凡在喬語的注視下重新低下頭，這樣的目光，只屬於南宮玉這樣討人喜歡的孩子，而自己，只有躲在角落裡羨慕的份。

南宮啟等到張凡把湯喝完，才和善地問：「你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張凡規矩地把手放到膝蓋上：「南宮先生，秦宇老先生的去世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謀殺。」

「你怎麼知道？」

「我是以給死者做美容為生，各種死者的面孔我見的多了。秦宇老先生的面孔雖然毀壞嚴重，但是我從他僅存的面部肌肉上看到，他在去世的那一刻，是非常不甘心和後悔的。而真正意外死亡的，更多的是遺憾和恐懼。」這是張凡想了半個小時的理由，說完之後忐忑地等待著南宮啟的反應。

「你認為是誰下的手？」

「我對秦宇老先生一點都不了解，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張凡很鎮定，沒有掉進南宮啟的圈套。

「為什麼要告訴我，而不是告知他的家屬？」

「豪門恩怨的電視劇我看過不少，在警局幫忙的時候也聽到過警察討論案情，但凡有錢人出了意外，行兇的基本都是家屬。昨天在秦家碰到了您的夫人和兒子，既然可以幫忙處理後事安慰家屬，我猜想南宮先生應該是秦老先生的朋友，並且關係很近。南宮家的產業不知道比秦家的大了多少，南宮先生肯定是不會做私吞財產的事，因此我認為找到您，應該比向家屬說明要有效果。」

「我知道了，我會替老秦向警察求助的。」條理分明、有理有據、不卑不亢，南宮啟對這個青年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張凡站起來微微鞠躬：「謝謝南宮先生願意聽我說話，還請我吃飯，我就不打擾了。」

「我們也吃完了，一起走吧。」

張凡默默地站到門口，等著他們都出去後，自己再跟上。

南宮玉聽了他的話，更加覺得他厲害：「張凡，幾乎燒成炭的肌肉，你是怎麼分辨出來死者的不同情緒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能看出來。」張凡敷衍地回答，怕他再追問下去，南宮啟會識破自己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