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秦文辛整個人都有些僵硬了——又是這種語氣，這種近乎絕望的，垂死掙扎一般的語氣，前不久他也從楚函那裡聽過，那時的楚函說的是——

「我會在全世界傷害你之前，阻止它。」

「楚哥？」他又輕輕喚了一聲，然而楚函似乎真的醉了，面對他的呼喚沒有任何回應，只是緊緊抓著他的衣角，時不時含糊不清地喚一聲「文辛」。秦文辛活了快二十年，還沒被人這樣依靠過，不由得心中一軟，安撫似的摸了摸他的頭髮:「好好好，我不走我不走。」

今晚喝的酒後勁兒很足，楚函愈發不清醒起來。他醉眼朦朧地靠在秦文辛肩上，嘴裡喃喃:「文辛，你為什麼要跳下去呢？為什麼不演我的戲呢？你跳下去……」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脫力，栽倒在秦文辛懷裡。

醒過來的時候，楚函覺得頭疼得厲害，後腦那處更是疼得他幾乎不敢動彈。他環顧四周，這是一間陌生的卧室，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酒味，再想想昨晚喝醉之後的事情，卻是完全不記得了。

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看見秦文辛那張俊朗的臉時，楚函才算鬆了一口氣。見他醒了，秦文辛這才沒繼續壓著腳步聲，放心大膽地走了過來。「楚哥，感覺怎麼樣？」秦文辛在床邊坐下，先扶著他坐起身來，又遞給他一杯溫水。

楚函一口氣喝了半杯水，開口嗓子還是微微有點啞:「這是哪？」

「是我家。」秦文辛對他眨眨眼睛，「考來這裡之後，我爸媽就給我準備了這個房子，雖然小了點，但好歹有個落腳的地方。」

「你家？」楚函愣了愣，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住房跟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豪宅一樣定義為「秦文辛的家」。他借喝水準靜了一下心情，又問道:「那我怎麼在在你家啊？」

秦文辛故意擺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楚哥你喝醉以後也太粘人了吧，不讓我走，還抱著我不撒手，我就只能把你帶回來啦。」

楚函頓時扭曲了表情，怔怔地一言不發，惹得秦文辛捧腹大笑，待他笑夠了，伸手揉了一把楚函的頭髮道:「逗你的啦，昨天大家都喝多了，柳學長沒法一下照顧好幾個人，武儒有女朋友照顧，我就把你帶走啦。」

「那我……」楚函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問一下，「那我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

這回換秦文辛不吭聲了，楚函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楚哥，」半晌，秦文辛開口道，「咱們以前真的不認識嗎？」

楚函咬了咬嘴唇:「不認識。」

「你昨天喝醉的時候一直哭著求我別走。」秦文辛放輕了聲音，語氣裡帶了些勸誘的意味，「楚哥，我這個人記性不太好，如果你我之間有哪些往事我不記得了，卻讓你一直難受的話，告訴我，好嗎？」

楚函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不知不覺濕潤了眼眶，幾乎就要把那些前塵往事全盤托出，告訴他未來或悲或喜的種種，告訴他他對自己有多重要。「文辛，」他輕聲道，「有些事情我還不能說，也許很多年後才會告訴你，但你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害你，相信我，好不好？」

說完這些，楚函低下了頭，他不敢讓秦文辛看見自己的淚花，也不敢看秦文辛的反應。又過了許久，才聽見了一聲溫柔的「好」，隨即一隻修長的手抬起了他的臉，輕輕地擦去他眼角的淚水。

「楚哥，我信你。」秦文辛為他擦掉了眼淚，又摸了摸他的臉頰，「我信你，只要你願意說，多久我都願意等。」

「……你會不會有點太信任我了，咱們才認識多久？」

秦文辛笑了:「確實沒多久，」他抓起楚函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但這裡卻告訴我，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就好像，」他頓了頓，「就好像已經一起經歷了一輩子。」說完，他站了起來，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好啦不肉麻啦，快起來洗漱吃飯吧。」

楚函點了點頭，默默地起身，下床穿衣，臉上雖然波瀾不驚，但心裡卻是起了千層浪:秦文辛這個人太敏銳了，讓楚函有些懷疑，會不會有朝一日秦文辛也會想起上一世的事情，還是說眼前這個傢伙，也是重生的？

不不不，不可能。楚函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想法。如果秦文辛也是重生的，那麼聽了昨晚自己說的那些話，就該知道自己的重生身份了，他們之間也就不會有這段對話。

接下來的日子，一切又回到了正軌。與之前不同的是，楚函的四人團體升級為了六人團體——秦文辛已經喜歡圍著他轉，武儒和齊修遠相見恨晚，幹脆就一起行動了。只不過秦文辛和宋弈之間的明刀暗槍依舊沒有停息的兆頭，時常搞得楚函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楚哥，我要去兼職啦。」又過了大概一個月，一次午飯的時候秦文辛突然興沖沖地說道，「我們老師介紹我去做配音演員，第一次接觸的就是大成本電影，我厲害吧？」

楚函心裡頓時咯噔一聲，他按耐著慌張，盡量平靜地問道:「是什麼電影啊？」

秦文辛神秘地一笑:「要是別人我肯定不告訴，但要是楚哥你，那就不一樣了。」他壓低了聲音，湊近了說道:「是一部古裝片，叫《何處春江無月明》，程炎的新作！」

一聽到程炎兩個字，楚函心裡又是咯噔一下，暗暗道了一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