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澤瞳孔一縮，目光像把利劍般直射到司亮的臉上，胷口起伏幾下，身側的手驀地握緊，盯著眼前的少年沉著聲音，一字一句道：「陛下現在可還清醒，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麼？」

司亮搖搖晃晃徑直爬了起來，紫色的朝服滑在地上，突然上前撲到他的胷口，像是被地上朝服絆住的趔趄，在墜落下的最後一秒猛地拽下清澤的衣襟，用臨死前拽住最後一絲希望的力道。

暴力扯開的衣襟內露出的結實光滑的胷口，司亮仰起頭輕喘著氣，丹唇微微顫抖得望著他，兩人呼吸近纏。

「我知道。我知道，其實你從來就沒想過我活對嗎？即使我可以說救了你一命。」所有情緒都在那雙瀲灧惑人的鳳眸里滑過。

清澤褐瞳幽深如墨，滾動了一下的喉嚨，靜默。

司亮驟然鬆手推了他一把，輕聲一笑，目光凄凄。他望著他忽然像豁出去般迎著淺淡的照射過來的月光脫下了單薄的寢衣，露出了裡邊裹住傷口的細布和在月光下如玉般熠熠生輝的肌膚。

在清澤震驚的目光中，他站穩後伸手去解開腰間細布的系口，顫抖著拉扯之下反倒扣成了死結：「呵呵，既然如此，不如就此幹脆你在這抱我，為了讓我繼續活下去如何？」

他彷彿在為了顯示自己的不懼而解釋：「反正先前我救你也可以說是為了保住自己能活，如果你願意，覺得不錯也可以保持這種關係，只要你給我相對的東西……」

解不開後他幹脆一用力將細布滋啦撕開，在靜寂的廊道上清晰可聞，身體徹底暴露開來，他嘴角牽起一個冷嘲的弧度，坦蕩又諷刺話語消失在風中：「我也自認為不比那些侍候人的差，至少他們可沒有我養的這般精貴……」

清澤攸得變了臉色，褐瞳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變成了幽深漆黑的漩渦，他何必將自己的目的講得如此清楚，彷彿在他面前已經剝下了最後的防禦鎧甲，袒露著所有給他看，就像此刻只有在他面前才能這般無畏與信任了，也只有他，他才願意獻祭般得交給自己。

所有熱氣滾到下腹然後又猛地翻湧上來，他控制力道上去就是一巴掌，手垂下後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顫抖：「蕭澤余，你還認得清自己的身份嗎？」

不止何來翻湧的怒氣讓他說出了明知不可能違心的話語：「只要大興一天沒亡你就一天還是大興的皇帝！我不管你之前玩得有多麼瘋，但你不是隨意之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輕賤男女支，懂麼！？」

「我這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司亮喃喃得重複反問了一遍。

月光輕淺，雲遮住了它最後的一絲光芒，他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越笑越諷刺，越笑越癲狂，越笑越暗啞。

「我是何身份？那你告訴我，我是何身份？！」

「我是先帝之子嗎，還是霽王之子，又或者真是我阿娘越嬪的孩子？這些都被你們通通剝奪了，我連這些都不知道！」

「你又有什麼資格來問我，」他眼角泛紅，嘴唇顫抖得說出兩個字：「身、份？」

他淚意翻湧，深吸一口氣強撐著不讓它翻湧下來：「當初…你在大殿上向太後殿下提出我阿娘被她自縊而死的事情，她對那事不值一提的態度，不僅僅是因為她不放在眼裡吧，她那般的忽視，其實也可能根本就不是她動得手吧？憑她的性子，她怎麼可能容忍自己做的事情被當眾說出也不在乎？！」

「太後殿下沒有萬全的把握，僅憑這次她對你在大殿上不是置於你死地的設計，怎麼可能會讓你查出她當年做過的事情呢？！」

清澤愣怔。

司亮當沒看到般微微抬頭，滾動著喉嚨：「我不知道，秦圓在殿上說的那些話有多少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你查出了多少又設計了多少……這些我都不清楚。」

他轉過頭看著他，聲嘶力竭的暗啞句句質問：「可你問太後殿下，僅是為了激怒她嗎？僅是為了引出後事嗎？其實是不是你根本就是為了想要得到你自己想知道的真相呢？」

司亮突然摸上了自己的臉，清澤看不清他的面貌與動作，但他清楚聽見了液體滴在地上的聲音。

司亮陡然帶著難掩的顫聲，和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無助哀求和期望，清澤只能感覺眼前的人將自己環抱住了：「……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我阿娘？」幼獸在哭泣。

它在哭喊著跟他說：「你喜歡她可又對她心生怨恨，所以你身邊會有如淑妃那般面貌的人，所以你對我也視而避之？又或者是與我阿娘相似面貌的人讓你心存於心難以忘懷。」

清澤難以言喻。他對他產生的情緒和語言突然悵然若失的疼痛，困惑中帶著迷茫，煩悶的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去說，更或者用什麼方式去做，對方的哭出來的悸動像條河流直流進他的心裡，他想上前去尋找他，可他邁不出腳步。

不是它太沉重，而是它茫然得不知該邁向那個方向才能到達對面那個陷在墨藍色陰影里的那道身影，是否該觸碰，將他抱起。

在他掙扎的半刻，他聽見對面的人好像平靜下來，於是他沒再往前，縮回了往前邁出那一步的腳，手緊握成拳負在背後，緊緊得嵌在掌心絲毫未松。

他聽見對面的人在說：「你精心謀劃，存心設計，得到了你想要的，可我卻失去了所知道和所擁有的一切，我不懂你了真的不懂你了。」

「我自以為了解你只不過是建在十年前你我初遇，我垂髫之時你進宮受封之時，呵，僅此一眼便讓人難以釋懷……」清澤不懂他最後的語調，就像是在懷念回憶重要之人的美好而產生的悸動。

「可僅僅幾年便是如此得翻天覆地。」他陡然低下去嘲諷的話語讓他心頭一顫。

司亮最後泣不可仰，硬生生地狠擦了把淚，不讓它掉下，不讓人發現他的狼狽：「我不傻也不蠢，這三天你以為我沒發現背後那些人偷摸著罵我身份卑賤，罵我暴郁無教養，更甚者有人偷摸著戳我脊骨，讓我行為恥之事，這事又不是沒有過！」

清澤驀然張了嘴，可最後還是皺眉沉聲質問了最關鍵的問題：「是誰，誰讓陛下做為恥之事？」

司亮沒有回答，反而突然因為他的發聲情緒陡然拔到了高點，他憤然站起，對著漆黑一片卻註定吸引著所有人都心神的身影咬牙切齒得道：「清澤，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真該恨你的……」

憤然的話語突然低聲斷了，清澤突然心神一緊正要循聲跨步過去，恰巧烏雲散開，淺淺的月光再次露了出來，司亮正望著他的方向，面露痛苦又痴纏，眼含憤恨哀愁卻又付出心神的情態。

那個少年站在月光下，就像聖潔的美玉天神，可他完全見不到他幾乎赤誠得身子，他眼眸與面上所飽含出來的情感深深將他吸引並震懾住了，在接觸他眼睛的那一刻，他感到不僅是他就連對面的少年也瞬間從天上拽入了凡間，而他則是深陷入了更深的地底。

清澤被他看得渾身一震，即使沒有經歷過感情，可不代表他看不出其中所表露出來的情感！

許是他的神色過於吃驚，只不過淺淺驀然恢復的視線，司亮在與他視線觸碰的那一刻就收回了視線，帶著慌亂尷尬又些許羞憤的遮掩逃避。

清澤心臟鼓鼓一跳，他的瞳色已經深得不能再深了，即使很輕微，可他覺得有一根輕微的絲線從他體內抽離了飄遠了，這昭示著他前進的道路上將出現不知結局與未來的拐點。他望見了陛下臉上的淚痕。

清澤走過去將之前掉在地上的朝服拾起想給少年披上，可最後不止怎麼得還是直接扔給了他，語氣沉沉，卻帶了份沙啞，身側微顫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思：「穿上！」

「哎，我演得那麼入戲，難道這個時候不應該過來親自給我披上嗎？」司亮在腦中吐槽一句，在看到清澤顫露的心思後，挑眉咂嘴道：「算了，一張感情的白紙，現在這般八成是他的極限了，以後再慢慢『教導』他。」

D006微微驚訝疑惑的鼓掌：[宿主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速度簡直讓人驚嘆。才剛經歷大轉折就要跟男主告白了。]它是不會說剛才宿主非常有誘惑的嫌疑。

「不是告白，是誘導，這種時間露出的感情沒有多少人會以為是假的，只會以為是真情流露，儘管雖然它就是假的。你沒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嗎，坦誠相見固然好赤誠相見更不錯，感情都是做出來的，只有在這先開了口子再到後面就會容易多了。」

「我還真是卑鄙之徒，利用人家的感情，真期待到時候他知道真相的樣子。」

[那你之前經常去夜色怎麼沒有做出感情？]D006有些感慨與好奇。

「……」媽的，忽然被一系統給懟了，司亮沉靜下來，漂亮的鳳眸微微眯起，睫毛細微得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