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前又見了一次庄安，照常也告訴他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他點頭說「回家好，我回去幾天還得來值班。」我沒跟他說，回家對於我一點也不好。

當天易生非來送我，給了我一個吻笑著說：「新年快樂。」

我坐火車一路回到C市，轉大巴，我家住在一個小縣城，北方樓房連地暖都沒有。我拎著行李箱在樓下踟躕了很久，才拿出鑰匙慢吞吞地上樓，我曾經要把這串鑰匙全都扔到海里，最後還是沒扔出去。

「我回來了。」我換了鞋，我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上下打量我一眼，我低著頭，沒去看她。

「回來了就去收拾收拾，明天過年，你大姨她們都來。」聽語氣看來現在心情還不錯，我趕緊答應幾聲，進入卧室把門關上。

我媽家裡算上她有三個孩子，自從她出事之後每年過年都會到我家來。

我躺在床上完全不想起來，我想就這樣睡過去，一直睡到離開的那一天，或者永遠也不醒來。我想到了易生非，從沒有那麼希望他在，我的下面開始發脹。

我冷靜了一下，用涼水洗了把臉。

第二天一大早就傳來敲門聲，我其實一晚上沒睡，我沒帶藥，回到這張床上一點也睡不著，一個人坐著看了一晚上的星星。小城市的好處就是燈光少，晚上的星星要亮得多。

外面開始響起大笑聲，我二姨來了，她那個人大嗓門，來一次整棟樓人都知道，可偏偏我媽願意和她說話，她信不過我，卻信得過曾經挖苦過她的二姨。

我知道我必須出現了，我下床打開門，依舊是微低著頭：「二姨。」

她瞅了我一眼，身後跟著她的女兒，比我大七歲，是我表姐，還帶著她的老公。

「去給你二姨她們準備水果，別傻站著。」我媽說，我趕緊到廚房去，聽見我媽在後邊嘟囔，「這回來了就耷拉個臭臉，一點也不讓人開心，回來幹什麼。」

然後是那個表姐偷笑的聲音，難聽刺耳。

「吃水果。」我把水果盤放到茶幾上，沖她們微微笑了一下。

我回卧室關門的最後一刻聽見她們在說「為什麼他要長成這個樣子。」

陸陸續續親戚來了很多，擠在小廚房裡忙活，屋外亂七八糟的，我稍稍出現一下，立馬離開。

屋外響起敲門聲，我深呼吸一口氣過去開門，外面站著遠房表弟，我最不想遇見的人裡面就有他，他其實和我同齡，稍微小幾個月，甚至曾經和我上過一個國中，他知道我在學校被欺負，從來沒有站出來幫過我。

「這不是在嗎，好久沒見了。」他大搖大擺進我的卧室，坐在我的床上，「你小子以前有這麼好看嗎，看來在外面過得很好啊。」

我笑笑：「哪有很好，就混日子。」

他冷笑一聲：「那當然了，你都能過得很好，不是很不公平嗎，讓好人怎麼辦？」

好人——有多好，我現在還記得國中因為我長得小，不合群，被他們用桌子腿打在手臂上的疼痛，以至於後來每次想起，都一身冷汗。

「國中你用刀把同班同學的手給戳漏了你還記得嗎，巧不巧我今天還看見他了。」

啊，我那把刀唯一捅過的一個人，我再次加深了我的微笑：「他還好嗎，手上的疤還在吧，可一定要在，我當時特別用力刺穿的。」

表弟的表情瞬間就變了，暴怒著離開我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