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奇怪的兄弟

移川怎麼也沒想到，現下竟會是這種場面。

在聽說了這茶是二公子特地命他送過來後，一直埋頭於書榻的大公子竟難得地抬起頭，怔怔地看了移川兩眼後，便吩咐移川將茶放到一邊，之後退到房門外守著即可。

想起假山裡二公子和婢女素兒的對話，再結合平日里謨府上下對大公子和二公子關係不合的傳言後，移川還是忍不住出聲提醒。

「大少爺。」夏移川低著頭，盡量讓自己聲線聽起來平穩，「這茶，是二少爺命小的送來的。」移川還特意在二少爺上加重了語氣，不過看大少爺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就知道他肯定沒聽進去。

「我知道，你說過了。」

「可是...」

「怎麼？還有別的事兒嗎？」謨之白難得地抬起頭，一雙明眸靜靜地看著移川，等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謨之白本就生得溫和，即便不說話，只拿一雙眼盯著人瞧，卻仍能讓人覺得溫順舒服。

「那個茶...」

「你是之珏的人？」

移川很是疑惑，謨之白怎麼突然蹦出這麼一句問話，不過依舊老老實實地回答，「不，小的歸謨總管管轄。」

謨之白點點頭，隨後一個人陷入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等再開口時，卻是另一番言辭。

「既然如此，那你便把茶端來吧。好讓你早點兒回去交差。」

此刻的夏移川內心有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好在他的面癱冰山臉替他很好地將情緒掩過去了，否則移川臉上肯定一個大寫的「囧」。

好吧，既然這兄弟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夏移川又何必多此一舉呢？雖然他很想幫謨之白一把，不過看人家兄弟情深的份上，他也不好意思再插手了。因此也只能乖乖地將茶遞上。

棕褐色的沉木略帶著些許斑駁痕跡，一碗瓷白的茶碗靜立板中央。因為移川略帶遲疑的動作而稍稍晃動。

不過這並不影響謨之白蔥白卻骨節分明的手指從茶板上將之端起。

移川雙眸一直緊緊地盯著謨之白。看他慢條斯理地將茶碗端起，又慢條斯理地將茶碗送至嘴邊。就著右手端著的姿勢，左手輕握茶蓋，緩緩掀開，吹開緩慢飄蕩在面兒上的茶葉...

隨著茶杯與謨之白嘴唇間不斷拉進的距離，夏移川的心也隨之提到了嗓子眼處。

雖然移川依舊保持著面癱臉，可心裡卻在飛速盤算著在謨之白喝下第一口茶前他能將茶杯打翻的幾率有多大；又或者他一把搶來替他喝了的成功率又有多大...

「少爺！」

「謨之白！」

嗯？因為太緊張所以他直呼大少爺的名諱了嗎？移川還對突然多出來的稱呼疑惑時，就見二少爺謨之珏不緊不慢地闖了進來。

沒錯，確實是闖。雖然對方看似閑暇，可從他推門的力道便能感覺到這人的緊張。

「怎麼？知道了這是弟弟特地找人泡的茶，所以不想喝嗎？」相比於移川之前看到的那副妝容，這會兒謨之珏又換了一套裝扮。

如果夏移川沒記錯的話，假山那裡時謨之珏穿的是一套教素雅的素色長衫，顏色有些偏白。雖不能像大公子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卻也不會令人生厭。

而現在，謨之珏明顯將他骨子裡的張揚宣張得淋漓盡致。——一身木槿紫的華麗長袍，加之袖口和長袍邊緣鑲嵌的金色細線，雖不明顯，卻會在走動中不經意露出，更是為其艷麗平添一份講究。

——還真是一對南轅北轍的兄弟啊。

「之珏，你來了？什麼時候回府的，怎麼不派人知會我一聲？」謨之白將手裡的茶杯不緊不慢地放下，目光專註地在謨之珏身上來回打量，絲毫不為謨之珏剛才問話的無理不悅。

「哼。」謨之珏一甩華麗的紫色袖袍，眼角稍稍一挑，「怎麼，難道我回個家還要得你准許嗎？」

「之珏，你又耍小孩子脾氣了。」隨即謨之白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視線在移川頭頂不動聲色地掃過。

雖然移川性格冰山，但這並不意味他沒有一絲的眼力見兒。

「大少爺。若是沒什麼事兒吩咐，小的就不打擾大爺和二爺敘舊了。」移川微一鞠躬，不等謨之白開口，就矮了身子朝門口一步一步倒退著。

然而路過二公子謨之珏旁邊時，也不知謨之珏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移川被對方突然伸出的腳給絆倒了。

「呵，這究竟是哪來的奴才，走個路都能摔跤。」

移川抬頭，正與謨之珏臉上的譏誚表情撞了個正著。

「謨總管是怎麼教導的？絆了主子的腳不該道歉的嗎？還傻坐在這裡幹什麼！」最後一句話謨之珏帶了些許怒吼在裡面，本就平常的話也因語氣的激蕩而變得狠厲。

移川搖搖頭 心想自己究竟造了什麼孽，千辛萬苦穿來古代，居然還要受這種小屁孩兒的欺負。

「之珏——」一旁的謨之白終於開了口，同時招了招手，示意移川趕緊退下。

移川也不多話，像謨之白矮了矮身表示謝意後便退了出去。

一時間，書房裡只剩謨之白和謨之珏這兄弟倆。

「之珏——」

「哼！別喊得那麼親近。」

謨之白無奈地搖搖頭，「小時候的你可不是這樣，一點兒都不可愛...」

「小時候的你也不像現在這般——」對我不聞不問。

謨之珏也不知自己在賭什麼氣。明明跑去青樓也只是為了刺激一下這個不開竅的兄長，沒成想，兄長竟任由自己在青樓里流連徘徊了三個月之久。

「之珏，你要知道你已經大了，有能力照顧自己並且我相信，你能好好地處理自己的事情——」

謨之白的話還沒講完，就被謨之珏無情地打斷了。

「謨之白——！！我告訴你，你少假惺惺的了！」

——如果你真的關心我的話，你不應該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和你，註定是不能共存的。所以，你要做好準備——」

——如果我們不是兄弟就好了。這該死的見鬼的血緣關係！

「是要先除掉我？還是等著我慢慢地將謨府從你手中搶過來？」

——除非我死，否則我定要得到你。

謨之白看著劍拔弩張勢在必得的謨之珏，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至於另一邊，被謨之珏趕出書房的移川，沿著記憶中的路線緩緩地走回自己房間——不過是十幾個人睡在一起的大通鋪罷了。

移川從屬於自己位置的枕頭下將一個皺巴巴的小本子掏出來，然後又不知打哪兒摸出一支形狀怪異的「筆」，工工整整地在本子最後一頁劃下又一個「正」字。

今天，是移川穿越的第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