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三 一世妝(14)
小說: 尋物集 作者:荔枝呀美人 字數:2041 更新時間:2019-04-25 19:13:16
那是花蘿第一次消失,事情原本就此而終止,但是館愚偏給她餵了血肉,延遲了她壽命,所以才會出現了花蘿再度回到沈鈺濯的小院,送去了那支梅花。
再後來,館愚住在了這個小庭院內,見證了得到花蘿全部時間和生命的沈鈺濯是如何發現真相,又是如何不甘命運從而不停穿越時間線回到過去,企圖拯救花蘿的舉措。
館愚冷漠地看著沈鈺濯在既定的結局裡反覆掙扎了二十六次,看著他深陷在痛苦與自責的泥沼中無法擺脫,自己至始至終都沒有打算伸出手去幫一把。就正如館愚自己所說的,她只是個記錄者。而記錄者沒有權利插手。但其實在第二十七次的時候,館愚就已經對這樣循環往複感到了厭煩。尤其是在第二十八次的時候,館愚再次從沈鈺濯那兒得到了相同的,令人作嘔的答案。
沈鈺濯說,我仍要繼續。
這簡直是諷刺而可憐的回覆。
當時,第二樓的時間在花蘿徹底消失之後,便正確回歸了,隨即館禾館開始正常運營。館愚只需要遵守約定,等到沈鈺濯死後去回收他的靈魂和時間,便可永遠離開這座如同牢籠般的小院。
有了前第二十七次的重複劇情,館愚便以為這第二十八次與之前相較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不同,但結果第二十八次的時候,所有的劇情都亂了套。
主要是兩個意外因素。其一,沈鈺濯和花蘿相遇的時間推遲。再有,館愚被封印在了小院內。
這是一個可怕的意外。前二十七次,每一次沈鈺濯都會因為身體的緣故回到這個小院內生活,可這次他沒有。而又偏偏因為與花蘿的契約,成就了畫地為牢,館愚只能在這個小院內活動,一旦離開了這個範圍,她便再也無能為力,連記錄沈鈺濯的經歷都成了問題。
館愚又急又驚。她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又或者說這是沈鈺濯自身的意願。他在第二十八次的回撥時間之後,不似從前遺失了記憶,而是下意識地選擇了逃避。由於這原本就是用定格的時間編織而成的夢境,在這裡面,沈鈺濯是夢境主人,他想如何控制便可以如何實現,所以,這一次他不再是體弱多病的沈家小公子,而花蘿比先前擁有了一個更好的,更容易被沈母所接受的身份,於是,這兩人自然結成連理。這一切看上去好像擁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局,但是卻註定了在最終成為悲劇。
不過,這個悲慘的結局比館愚預想中的要來得晚得多。甚至可以說算不上是悲慘。頂多隻是個悲哀。
年少夫婦,相扶相持過了二十年,日子平和美好,沒有一絲要被打破的景象。但是時代遷移,為兩人的分別造了勢。
後來,花蘿病了。器官逐漸衰竭,病得很重。在她生病的那段時間,沈鈺濯帶她看遍了天下名醫,甚至勇於嚐試,帶她去了西醫館,但終究因為病入膏肓,實在是無可奈何。望著整日為自己病情憂愁的花蘿表示自己不治病了,只想在生命結束前的最後時光,能夠和沈鈺濯好好地在一起。沈鈺濯先是沉默,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花蘿笑了。明媚似少女時代。
沈鈺濯輕撫她的笑顏,忍著沒哭出一聲。
由於無法根治,沈鈺濯又帶著花蘿回到了沈宅。
那是在三月,最該是萬物蘇醒,蓬勃向上的時節,但是沈宅卻比以往要顯得沉寂。無論是人還是物都是如此。
一日,沈鈺濯在照顧花蘿入睡之後,便徑直走出了西苑,接著,極為輕車熟路地走向了東側的獨立小院。
館愚原本以為沈鈺濯在逃避這裡之後,會等到二十八次的輪迴結束之後才回到這裡,但當沈鈺濯踩過一片枯枝落葉,邁過荒蕪雜草,一步一步走來光禿禿的櫻樹下時,館愚竟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激動。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
沈鈺濯沉默。
館愚的聲音再度響起,「時間還未到,你回來作甚?」
沈鈺濯終於啞著嗓子,開口,「求你……」
館愚問,「求我什麼?」
「求你……救她。」
館愚沒有焦距的雙眼終究還是顫了顫,但她什麼話都沒說。
沈鈺濯直接跪了下去,「求你!救她!」
館愚看不見,但聽得到聲音。她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我救不了她。」
沈鈺濯聞言,抬頭,滿目通紅,他還在固執地重複道,「求你!」
這一聲,喊得有些撕心裂肺。
「救她……」這話已經帶上了哭腔。
但館愚是真的無能為力。阿櫻原本就只是照著沈鈺濯的一幅畫還幻化成為花蘿的。後為了給沈鈺濯編織一場盛大的夢境,阿櫻已經用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去陪伴他,在契成的那一刻,作為花蘿的阿櫻就已經死了,若不是館愚心軟,給她餵了血肉,延長她的壽命,在那場夢境中,沈鈺濯和花蘿是不會有機會成親的。甚至連最後一個像樣的道別都不會有。
結局已經如此,即便回撥再多次,也不可能改變。這個道理沈鈺濯不會不明白。
「三月初三是最後的時間,你還有兩天。」館愚提醒。
沈鈺濯不聽,仍是哀求,「救她……」
館愚終於不耐煩了,直接揮了手,隱匿起來,不再聽他講話。沈鈺濯固執,不肯離去,便在櫻樹下跪了整整一夜。
但即便是一千零一夜,館愚都不會出手的。沈鈺濯擔心花蘿的時間不多,而館愚油鹽不進,當下便有點急了,「你若不救她,我是不會把時間給你的。」
館愚聞言,冷笑。
沈鈺濯對館愚的冷笑充耳不聞,他現在只能賭,賭館愚對館禾館時間線的在乎程度。
「你憑什麼認為我能救她?」
沈鈺濯一聽這話,知道館愚開始動搖了,頓時覺得希望在即,便急急道,「因為你能讓我回到過去改變過往!這是逆天的……你一定有辦法救她的!一定!」
聽了這樣的回答,館愚不免失望。她知道沈鈺濯還沒有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