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三 一世妝(15)
小說: 尋物集 作者:荔枝呀美人 字數:2001 更新時間:2019-04-25 19:13:17
「你回去吧。」館愚記錄了二十七次,每次結局都一樣,她覺得累了。
沈鈺濯跪著,不動,滿臉的倔強和不甘。館愚聽不到他離去的聲音,便知道他還跪在櫻樹前。
「你回去。」
「求你,救她。」
「回去。」
「你一定有辦法的……」
「回去!」
「你不救她,為什麼?」
「……」
「明明是你幫我回到過去,為什麼你卻不救她?」
「我只是個記錄者。」
「借口!」
沈鈺濯吼道,憤懣的語氣中充滿了怨念。館愚手中的燭火終究因為他的這一聲怒吼而炸開了火芯。
「是借口……」沈鈺濯哽咽,眼睛紅得嚇人。
館愚差不多忍到極限,「你是真的不懂麼?」
沈鈺濯擦眼淚,問,「什麼?」
館愚冷笑一聲,「你是真的不懂為什麼自己可以穿越時間線回到過去麼?」
三月的夜晚還是冷的,鑽入鼻腔的空氣中混合著泥土和枯草交雜的腥鹹氣息,如一劑渾然而成的冷心丸,使得沈鈺濯在冷寂的小院內終於啞了聲。
館愚聽不到他的聲音,心裡頓時就明白了。她幽幽地輕嘆一口氣,然後說道,「你懂,但是你在逃避。」
「小鈺濯,我只是個記錄者。」
沈鈺濯忍不住反駁,「但你明明有辦法……」
館愚嚴肅地打斷他的話,「但我只能救一個人。」
館愚這算是變相地承認了自己可以挽救這種錯誤的局面,但是只有一個人能夠獲救。而事實上能夠被獲救的人只有沈鈺濯,不過,館愚並沒有說明這一點,她含糊其辭地給出了一個看上去是個擁有兩個答案的單選題。
「只有一個人能在這場噩夢中獲救。你想好要如何選擇了麼?」
這是一次十分惡劣的行徑。但是館愚卻樂在其中。
沈鈺濯意料之中的沉默了。
館愚追問,語氣不免帶了點傲慢,「小鈺濯,你能作出選擇麼?」
沈鈺濯抿著嘴望向櫻樹,通紅的眸子里仍都是堅定。
館愚又問,「小鈺濯,你的答案是?」
沈鈺濯一字一頓地說,「救她。」
館愚笑了,言語惡毒,「拒絕。」
沈鈺濯一下子就握緊了拳頭。
館愚似乎還嫌沈鈺濯不夠憤怒與狼狽,又火上澆油道,「答案是,救你。」
「你在耍我?」沈鈺濯低聲怒吼。
館愚笑夠了,神情又恢復淡然。
沈鈺濯接著一聲怒吼,「回答我!館愚!」
「你希望我回答什麼?」館愚不溫不火地問,又冷漠無情地加上一句,「小鈺濯,都二十七次輪迴了,你還打算要忘記多少事情?」
「她已經死了,這些都是你的妄想。」
「你明明都知道,還想要篡改記憶到何種程度?」
「她花了三十七次的時間給你編織一個永遠醒不來的夢,而你花了二十八次沉溺於噩夢中永不醒來……你什麼時候才能發現呢?又要什麼時候才能全部記起來……」
沈鈺濯聽著,卻是一臉的迷惘於掙扎。他直覺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可偏偏記不起來,他覺得自己就快要抓住了真相的尾巴,卻一張手發現自己連真相的影子都沒有摸著過。
「所以,小鈺濯,回去吧。」
「你還有時間,回去吧。」
「小鈺濯,我在時間的盡頭等著你回來……」
聲音越飄越輕,彷彿隔了一個世界般遙遠。它尋著不知某處的香氣朝著看不見的盡頭奔去,像是碾過了一段又一段休無止境的輪迴時間。
然而,故事講至於此,館愚停住了。
此刻,館禾館內正瀰漫著一種特殊的香氣,濃而不烈,倒像是一位許久不見的舊友在問好,不由得勾起了些陳年往事,有美好的記憶,也有不好的記憶。整個身心都沉浸在那樣的情緒中,既安心又有些遺憾。
館愚的故事顯然還沒有講完,但她此刻好像並不打算再繼續講下去了,而陳先林還陷在故事中繼而沉思,片刻,它問,「所以……你最後等到沈家小公子了麼?」
館愚對它笑,「當然。」
陳先林想想也是。如果館愚當初沒有等到沈鈺濯的話,館禾館就不會有像今天這樣的正常運行,也不會出現大笨鐘,能讓館禾館自由穿行各個時間線。
「阿櫻的力量全都留給了沈鈺濯,她應該是希望沈鈺濯能夠從永不醒的夢中醒來,但是沈鈺濯卻拿著時間線不斷地輪迴,沉迷在夢境中,不願醒來……」這個是整個故事裡最讓人無奈的情節。
在此,又不得不說,這個故事要比陳先林最先預想的要複雜得多。在館愚講述初期,陳先林原以為這隻是普通的充滿遺憾和悔恨的悲哀故事,卻沒想到這其中的波折,真是叫人無奈又同情。雖說現在已經知道了結局,但這個故事陳先林還沒有全部聽完,尤其是在之後,沈鈺濯究竟是如何在夢境中醒悟的這一過程,陳先林對次十分很感興趣。
可惜,館愚不講了。
陳先林覺得遺憾,便仰頭望她。看著看著,它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不對,館愚,這個故事還沒結束!」
館愚似笑非笑地看它。
陳先林特激動地說道,「你還沒有講到那個懷錶和館禾館時間線的關係!」
館愚安撫性地摸了一下陳先林的貓頭,說,「下一次有時間的話再給你講吧。」
陳先林不想等太久,「為什麼不繼續講!」
館愚說,「時間到了。」
陳先林沒反應過來,「什麼時間?」
館愚好笑,伸手彈了一下陳先林的貓頭,略帶點責怪的語氣說道,「怎麼,聽故事聽得這麼入迷,連三個小時的時限很快就要到了的這件事情都忘了?呵呵,小仙子,我們的客人可是即將就要到來了吶。」
陳先林這才想起來那個穿著松綠色旗袍的女人,但它臉上還是懵懵的狀態,「啊……時間這麼快麼?三個小時都過去了。」
館愚點點頭,然後抱起了陳先林。
與此同時,館禾館的大門外一陣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