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來這兒幹什麼？」司徒存風扯了扯程軒的衣袖，不知程軒心裡想什麼。

可是程軒沒有任何反應，他顫抖著身子，將手抓在牢門上，嗓音嘶啞著開口，「陸青雲死了。」

牢內的人哈哈大笑起來，「死了不好嗎？主人不是一直都想殺他嗎？」

想殺他嗎？

是啊，在那之前程軒確實幻想過無數個殺死陸青雲復仇的方式。可是最後，當陸青雲真的死去的時候，他的心就像是被刀剜了似得，疼的像是缺了一塊兒，連呼吸都如同撕裂。

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是住在池裡的魚，在池裡總想要逃去池外，可是逃離了之後才發現自己連呼吸都難做到。

「可是……死的不該是陸青雲……」

死的應該是惡事做絕的他。

「主人，要不要我再提醒一下你呢？」朵朵笑出聲，看著那蹲坐在地上雙目空洞的人，「泗水河畔的人其實是我燒死的，那些原本就圖財害命的人本就該死。可是主人讓陸青雲背了鍋，真是可喜可賀。」

程軒抬頭，整個人的力氣像是被抽離。

「你一往情深的曉梅，曾經為了圖財，把你丟到泗水河中喂怪物。而捨命救你的師尊呢？被你囚於牢內，剔去神骨，挖去魔丹。

「死的本不該是陸青雲，說的一點都不錯呢。

「死的該是主人你。」

程軒捂住心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耳邊依稀是朵朵陰陽怪氣的笑聲，不知不覺變作了陸青雲的聲音。

帶著平日的清冷，帶著無可奈何。

然後被自己無情的打斷。

自己從來都沒聽過陸青雲說這些，應該是自己從沒給陸青雲說過這些。

「臭小子你別聽他的啊！」司徒存風見程軒臉色慘白，趕緊捂住程軒的耳朵。

牢里的人越笑越大聲，笑得鐵鏈嘩嘩作響，「說要攻上天界，還不是做了天界的走狗！你不該死誰該死！你這個叛徒！」

他氣的雙目圓睜，青筋暴突。魔界古往今來因為天界死了多少人。後更是因為叛徒的背叛，讓他的雙親死在了天界。他一心只是想為死去的雙親報仇雪恨，一心只想振興魔族！

他算計了一切，可是最終還是被背叛。花花也好，程軒也好都歸順了天界，徒留他一個人還在堅守振興魔族的祈願！

「你好到哪裡去？你做的這一切換來的還不是魔界支離破碎？」司徒存風罵著，要扶著程軒出天牢。

「不是我先背叛的！我……我那是為了……」朵朵撕心裂肺的吼聲最終被層層牢門封閉殆盡。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了什麼精心籌劃的一切，誰也不知道他做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了振興魔族報仇雪恨，還只是為了讓自己活的不像個行屍走肉。

可是出了天牢的程軒，真的變作了行屍走肉。

他像是沒有生氣的布偶，端坐在八重天上新修的戰神殿內。

殿內一切都如同前世的陳設，或者說如同陸青雲曾居住的那個。

一一陳設絲毫未變，變得是裡頭居住的人。

程軒接著日復一日的喝酒，接著日復一日的在酒醉麻痹著自己。

終於一天酒醒，殿外陽光刺眼，殿內的一片狼藉一覽無餘。

程軒呆坐在殿內，久久不能回神。

殿內有的只是他一個頹廢酗酒的新神，其餘的沒有任何人敢靠近他。

他自嘲似得笑了笑，撿起地上的酒壺，裡頭已然滴酒不剩了。

「師尊，這就是你讓我還債的方式嗎？」他笑了笑，重新躺在地上。

離了水的魚，怎麼才能再活下去？

可是他的身上養著陸青雲的神骨，如果他死了，陸青雲的神骨也再沒有身體將養了。

所以魚不得不在岸上苟延殘喘，不得不假裝活得自在。

手不經意碰到了什麼，響聲讓程軒心上一跳。

他側頭，才發現地上躺著一不大的箱子。

那箱子四方平整，正好兩個手掌可以端起。

他以為是哪個小仙送來巴結他的禮物，百無聊賴之際他打開了箱子。

打開箱子，他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上頭蓋著一條被疊的四四方方的紅絲巾，而絲巾之下卻是一瓶一瓶的小瓶子。瓶子內傳出的腥甜味道熟悉得令人鼻頭髮酸。

一行小字出現在絲巾上，是那個人留下的。

「今日是為師的錯，別賭氣了可好？為師不在的時候，記得聽花花的話。」

他記得的。

那晚在泗水河畔，在得知了陸青雲要下水的前一天晚上，他交代花花讓陸青雲為自己留好血的。

他以為花花不會去告訴陸青雲，以為陸青雲根本不會把他放在心上……

可是陸青雲還是……

他抱著箱子半天回不過神。口中喃喃聲，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說給那個人聽。

師尊，我不聽話……

師尊，你打我吧，你罵我吧。

師尊，你讓我跳誅仙台好不好？

師尊……

可是師尊回應他的從來是無聲，從來都是空蕩。

偌大的神殿內，長得俊逸魁梧的新神像是一個孩子一般哭出了聲。

無人再為他拭去眼角淚珠，也無人再喚他飛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