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你？你打算拿你自己和天界的那些人換？」程軒怒極反笑，雙拳緊攥。

陸青雲冷漠無情，向來都不會在意旁人的生死！就連自己都是被陸青雲漠視的那個。天界的人何德何能被陸青雲在意？這些人憑什麼讓陸青雲用命去換？

心裡莫名其妙的怒意炸開，「我要讓天界的所有人給曉梅，給泗水河畔陪葬！」

「你毀了天界，那不是和殘殺凡人的惡人無異嗎？程軒，你不是答應我要守護天下蒼生的嗎？」

此話說出，頭像炸裂開似得疼，像是忘卻了什麼，又像是記起了什麼。程軒捂著頭，整個人不住地大叫，雙目內布滿了血絲。

一個聲音在大喊著想要掩蓋住他覺醒的記憶。

「是天界的人看不起你，天界那群虛與委蛇的小人該死。」

「是陸青雲害死了泗水河的人，是陸青雲害死了曉梅，是陸青雲……」

「不能拯救蒼生，那就毀掉。」

「毀掉吧。」

他該向誰復仇，他的恨究竟來自於哪裡？他又為了什麼才打算重來一次，又為了什麼執著了兩輩子？

程軒茫然了，雙手不住地顫抖。魔劍落地，他像個丟了什麼的孩子不住地哭嚎。

眼前血海遮住了雙眼，是慘死的村民，是被觸鬚吸食得只剩下一張皮的曉梅，還有奮力與怪物斡旋的陸青雲。

對啊，自己上輩子就沒能保護好曉梅，沒能保護好泗水河。這輩子自己還是眼睜睜的看著女子死在自己身側……

不是陸青雲見死不救。

是自己太弱，是自己救不了蒼生。

他把過錯歸咎到陸青雲身上，他說陸青雲害了所有人。

可是明明是自己……

是自己弱到不被承認，是自己……

「錯不在你，程軒……錯真的不在你。」身子忽然被人包裹住，馥郁的氣息盈滿了鼻腔，好像是過去的某個光景自己也被人這般抱在懷裡。

他抬頭，面前的男人變得蒼白變得清瘦，再也不是他記憶中那個高高在上的戰神。他單薄的隻身下一身沾血的白衣，勉強到有些難看的笑容。

天盡頭那個破碎的空洞不住落下驚雷，似是要毀壞一切。斷壁殘垣，一片焦黑，與地上的泗水河畔如出一轍。

這些都是自己的手筆。

自己要再一次……

「陸青雲，我……」程軒渾身顫抖著，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他一身鮮血，骯髒不堪，他不僅沒能拯救蒼生，反而毀了一切……

這輩子的重來，沒有了任何意義。不過是在簡單重複著上輩子的慘劇。

「你拯救不了的蒼生，就由師尊來吧。」

丹田之處猛的一陣疼痛讓程軒回過神，血氣在喉口間翻湧。他突然瞭然了上輩子陸青雲的選擇。

陸青雲並非冷漠無情。

他只是對自己無情罷了。

「多謝，師尊……」程軒笑了笑，意識混沌讓他慢慢閉上了眼睛。一如前世一般，寒涼從指尖開始蔓延，然後抵達他的心口。

隱約之間，他掙扎著想要睜開眼再去看那人最後一眼。

白衣如絮，一絲不染。

那是他上輩子就期望著並肩的存在。

下個輪迴，自己能夠有幸與他並肩嗎？

黑暗布滿之時，程軒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只能感覺到風劃過自己的臉，是溫暖的，馥郁著那人的氣息。

……

數日後，劫難後的天界一派祥和。

祥雲如雪，仙人們推杯換盞坐在雲桌玉椅上話著家常。

「誒，你們知道嗎？九重天境塌了！」一小仙飽飲了一大口瓊漿侃侃道。

「塌了？怎麼搞的？」周遭小仙因品階不夠，對此事知之甚少，當日事發只是被天兵轉送到安全處，本就對此事好奇。一聽這話，瞬間有了興緻。

小仙捋了捋鬍鬚，道，「據說魔界的魔頭攻上了九重天，打算打破天盡頭，想要讓整個天界都塌了呢。但是好在女戰神趕到的及時，殺了魔頭。但是九重天還是……」

「女戰神好厲害啊！巾幗不讓鬚眉！」小仙歡呼。

「噓……新上任的男戰神還在呢，當心他不高興。」

此話一出，眾人才注意到一旁坐在雲桌旁一臉悵然若失喝著酒的新神。新神眉目清冷，一雙眼瞳漆黑無神，就這般盯著那些嘰嘰喳喳的小仙。

小仙們紛紛倒吸了口涼氣，不再敢多說些什麼。一個個立即收了杯子和瓜子，找個涼快地兒繼續說。

新神苦笑了一聲，自顧自提盞，薄唇銜住酒壺的壺口就是一頓牛飲。香甜的瓊漿比凡界的黃蓮湯還苦上了三分，苦徹心扉。

忽的，手上一空。

他不解的側頭，眉眼之處透著不滿。

那廂女子一把扔掉了手裡的酒壺，罵罵咧咧道，「你小子怎麼回事？天兵署那邊等你點名呢！還喝酒？」

「我喝酒與你何幹？」一句話說的不徐不疾，氣得司徒存風差點掄拳揍人。

「好啊，與我何幹。」司徒存風氣得咬牙切齒，索性坐在桌邊和那人理論起來，「與我無關那和陸青雲有關吧？別忘了，他的神骨現在安在你的身上！」

陸青雲三個字，讓男人漆黑的眼中忽然有了神采。背後那塊不屬於他的骨頭在隱隱作痛，痛的他連心都跟著抽搐。

「我真為他不值，用命幫你擦屁股，你這小子還不領情，一個勁的糟踐他的心意！」司徒存風心裡一不滿，嘴上就不饒人。更何況對方是哪個曾經自己最看不上的魔頭。要不是看在陸青雲的神骨還在他身上，司徒存風早就滅了這小子了。

「陸青雲，他……他不是……」他不是殺了自己，他不是最後要為了蒼生拋棄他嗎？

「他把神骨給了你，自己吞了魔丹，用自己的身體去補了天漏。」司徒存風說到這兒就氣不打一出來，眼睛也酸的難受。

司徒存風越罵越起勁，想把自己知道的苦水全部吐到這個不開竅的傢伙身上。可誰知她沒罵幾句，那小子忽然站起身，跌跌撞撞著要朝一個方向走去。

司徒存風趕緊站起身跟上，不知這小子要幹些什麼。

可誰知跟著跟著，才發現程軒走的方向卻是天界的天牢。

牢內陰暗潮濕，那是全然不同於天界聖潔的污穢之處。

「主人，你來了？」剛來到牢底，來人陰陽怪氣的聲音就激起了司徒存風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