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雲心裡一陣鈍痛，他從沒想過自己一直照顧了一年的小孩子會和程飛宇有著一模一樣的一張臉。他震驚之餘就想要問系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系統與他消息的傳遞從來都是單向的。

他向後退了一步，不知該如何接程軒的話，只是張著嘴，半天才擠出那麼幾個字，「我……我來看看水域……」

程軒眉心皺了一皺，但隨即舒展開來。他拉著少女的手走近陸青雲，笑容明媚且刺眼，「師尊，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曉梅。」

曉梅臉蛋紅撲撲的，羞澀的給陸青雲行禮，「曉梅見過道長。」

陸青雲愣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心亂如麻的他，只知道內心在不住的抓狂。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程飛宇他不能……也不可以對著自己以外的人微笑……

他想起過去程飛宇跟在自己身側的時候。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邊圍著轉的人，從少年人一直糾纏自己糾纏到變成青年人。

「老師，您今天也是要做實驗嗎？」男人一把從後背抱住陸青雲，動作非常熟練的將手圈住了陸青雲的腰。

陸青雲還在整理白大褂的袖子，因為要趕著實驗根本沒空應付他，只是道，「我哪天不做實驗？」

「老師，今天你就不能歇一天嗎？」男人把頭靠在他的肩上，語氣溫軟。

可誰知道，陸青雲直接冷下臉，「你有這個閑空，還不如去把機械室新做的機械測試了。」

說著拉開程飛宇的手，拿上車鑰匙就要出門。

他沒有注意到程飛宇臉上的表情，只是匆匆趕去實驗室做實驗。試劑管在手上輪番更替，每一種試劑都需要恰到好處的配量，分毫不差。

這些用於治療疫病的試劑，每一種材料都價格高昂。

陸青雲需要集中注意力去配好試劑。

可誰知道在最關鍵的一步時，他聽到了窗外男人與女生的說話聲，手抖了抖，試劑管中的試劑過量了。

「程……程助教，我……我喜歡你。」女生紅著張臉，支支吾吾的將一個信封交給男人。

男人一襲白褂，面上沒有表情，只是隨意的打開信封看信。看了一會兒，他冷冷問，「你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嗎？就這麼迫切想和我在一起？」

女生臉越來越紅，「我……我們在一起可以慢慢了解……」

程飛宇笑了一聲，顯然注意到實驗室里那個人的眼神。

陸青雲心裡不知怎麼有些緊張。他就像是那個表白的姑娘一樣期待著程飛宇的回答。

「那就慢慢了解吧。」說著，拉過了那女生的手。

……

記憶飛回，陸青雲的雙拳猛的攥緊了。丹田之處一股熱流騰的炸起，熱度燒的他整個人不住地顫抖。

一把抓過那少年的手就把人拉著往回走。

「師尊，你這是作什麼？」程軒匆匆和曉梅道別，跟著陸青雲走。那拉著自己的男人走的那麼快，快到自己險些跟不上男人的步伐。

「你……不能和那女人靠得太近……」男人嗓音嘶啞，說話的聲音都顫的何其厲害。

程軒一聽，立即將手從陸青雲的手心中抽出，「憑什麼？」

憑什麼？

對啊，憑什麼？

他陸青雲只是程飛宇的老師，也只是程軒的師尊。他將他們養大，讓他們成人。可是成長的少年郎，遲早都會離開。他只是區區的一個師長，不是父母不是愛人，什麼也不是的他，到底有什麼資格求他留下呢？

陸青雲笑了笑，鬆開了手。

隨後什麼也沒說就往回走了。

他變得好奇怪，明明不該管的事情卻一個勁的開始在意。甚至於開始在意過去程飛宇對自己的態度，開始回想程飛宇的模樣。

……

「少主少主，您勸勸魔尊好嗎？他打算下次獻祭的時候一個人去會那河神！」

夜裡，花花終於趁著陸青雲熟睡幻化成人形，跑到屋子裡找程軒。

程軒一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花花的出現讓他心下更為煩躁。

「他魔力通天，一個人去又怎麼了？你我跟著去還不是拖他後腿。」程軒背著身對著花花躺在床上。之前說今日去河底查探，結果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脫，推到什麼獻祭日再去。

他太了解陸青雲了，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人怎麼可能會真心實意幫這個村莊？他只是在耗著時間，耗著這些村民的希望！他根本就不打算去！

想到這兒，程軒就更加厭惡那人了。

花花咬牙，對程軒這個態度感到有些生氣，「您……您怎麼能那麼說？他可是……」

那廂程軒轉過身，眯著眼看著那聒噪不停的魔使，問道，「他現在在哪兒？」

花花聽程軒這麼一問，以為少主這是打算去勸魔尊，眉眼笑得都彎了，道，「呀，他在屋外的槐樹上呢！少主您現在快去找他吧。」

「你讓他把血留夠，我怕我一會兒餓了找不到他人。」程軒道。

陸青雲這個人實在是不可理喻。

程軒白日里不就是找上輩子的情人談情說愛了嗎？他早就知道陸青雲討厭人類，上輩子他更是對這些脆弱的人類嗤之以鼻。他以為這輩子陸青雲就會改，沒想到還是這般臭嘴臉。

這下，晚上讓程軒一個人留在房裡，自己去外頭也不願意跟程軒待在一起。這是做給誰看？

他陸青雲上天入地，無論前世今生都高高在上萬人敬仰。所以就因為自己的弟子碰了人類女子，他就連自己都不見了？

程軒背過身去，沒再聽花花的嘰喳喧鬧。

而門外清冷月色下，男子一襲黑衣半倚在枝頭。望著那屋中與那人相似的臉，血瞳明滅。

……

日頭西沉，像是鮮血倒在河流中一樣，通紅滾燙的刺眼。

陸青雲獨自一人坐在竹排上，任由竹排順著河流飄到河正中。岸上百姓們翹首而立，一個個都用殷切的目光看著那竹排上為他們除魔的道長。

男人一襲紅衣，用法術在臉上施出女相。卻是眉目姣好，只是眉宇間的清冷讓人難以接近。

「師尊。」少年的聲音突然從岸上載來。

陸青雲心弦一動，卻見那人面上帶著笑容，似暖陽一般令人心暖。他用這張不太適合做科研的臉，笑起來真是好看。如星般的雙目在夕陽下看著那麼靈動，嘴角漾著一小小的弧度，看上去有著些野性的痞相。

但他意識到自己內心的不對勁，立即低下頭。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我不在的時候，一切聽花花的。知道沒？」

少年點了點頭，張了張嘴似乎說了些什麼。

風力忽大，竹排猛的被推遠。陸青雲沒能聽清楚少年說了什麼，竹排就猛的下沉，冰冷的湖水就漫過了他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