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纖細的小手摁住他。

「我不冷的，」少女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二哥，你身子不好，小心著涼。」

冬日的風穿廊而過，吹的少女鼻尖微紅，可那纖細柔軟的手指卻是溫熱的，扣上南淵冰涼的手背，一冷一熱，溫度灼人。

南淵微微一愣。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

帝都的小姐中，有弱柳扶風的大家閨秀，亦有打馬過街的英氣俠女，父母也曾為他說親，都被他以身體的緣故推開了去。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她們入不了自己的心。

他是帝都十大家族之首的南家二公子南淵，是三年前的殿試榜眼，亦是今年新鮮出爐的武狀元。

他生的風姿綽約，滿帝都的女子都醉心於他的風度清雅，幾乎都忘記了他身有不足之症的事。

其實他也想過，畢竟是這般家世，又有著這般聲望，即使娶了什麼人，他又早逝，南家一樣可以庇佑那人餘生富足安康。

可真正遇見那個人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是那樣渺小不堪，在這個少女熠熠生輝的眸光下，自己顯得……十分無能？

就在南淵晃神的功夫，夜心奇怪的瞧了瞧他，問道:「二哥，你在想什麼？那邊有人叫你！」

南淵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你跟我過去吧。」

「不好吧，」夜心歪頭，「那個人模樣很著急，衣著像是南府的下人，布料卻很精緻，顯然有些身份。二哥，我就在這裡待著不亂跑，你快些去吧，不需要擔心我的。」

南淵偏頭，望向夜心指著的方向，果然秀眉一擰，不再猶豫:「那你好好待著這裡，二哥去處理些事，稍後就回來，帶你去宴上。」

南淵走後，夜心在廊下的長椅上坐了下來，雙腿一盪一盪的，俏皮可愛。

可偏偏就有不速之客來尋事端。

「哪裡來的小妞，生的這般標緻，不如跟爺回去，做爺的第十八房小妾，讓爺好好疼愛一番？」

猥瑣的聲音傳來，聽的夜心皺了眉頭，她停下一盪一盪的雙腿，從長椅上輕盈的跳下來，打量著聲音的主人。

嗯……生的倒是不錯，也算是個翩翩佳公子，可這言行委實不佳。

再細瞧，這男人眼下烏青，一看就是縱慾過度之相。

畢竟是南家地盤，今天又是南菱的及笄盛宴，夜心想了想，不願意給南淵和南菱徒生事端，遂轉了身，朝熱鬧的人群走了過去，意圖避開他。

大庭廣眾之下，這登徒子應該不敢造次了吧。

「爺，看這小妞的氣度，不像個丫頭，倒像個大家小姐，您看萬一……」

「怕什麼？我瞧著她眼生，肯定沒有什麼大身份，走，跟爺去攔住這個標緻的小妞！」不屑的哼聲從鼻孔中冒出來，男人搖著扇子，飛快奔過去擋住夜心的去路，色眯眯的伸手:「瞧你這細皮嫩肉的小臉，讓爺捏捏，將爺伺候好了，保管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哎呦！」

骨骼斷裂的聲音傳來，斜里伸出一隻手，毫不遲疑的將那男人伸過來的爪子擰斷，男人痛的嗷嗷亂叫，聲音之大，竟也引來了部分賓客的目光。

夜心微驚，略一偏頭，就望見南淵黑的似乎要滴出墨來的面容。

他一甩手，將男人甩開幾步距離，然後嫌惡的接過身側下人遞來的帕子，將手指幹幹凈凈的拭過以後，隨手一扔。

「司徒公子，」南淵素來溫和的玉容泛著冷冷的光:「你此舉似在挑釁南家威嚴。」

司徒俊文赫然一驚，也不顧胳膊傳來的疼痛，結結巴巴的解釋:「南二公子，這這這……這小妞……不不，這姑娘，是南家的……」

「是南家的貴客。」

南淵接過話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司徒家最近風頭不小啊，先是安城與柳將軍搶奪鮫童，後是到我南家的宴上調戲我南家貴客，司徒俊文，你回去同司徒家主說，南家與司徒家今年的絲綢生意已經崩了，請司徒家另尋高就吧！」

扔下一堆足以把司徒俊文砸暈的字眼，南淵幹脆利索的轉頭，不由分說扯過夜心手腕，大步往宴上去。

「去把南家和司徒家的生意全都切斷，」南淵邊走邊說，吩咐一直跟在他身後管家模樣的人，側面冷峻如冰:「另外，渡口的生意給都給他截兩次，讓他們今年過個好年！」

南淵蒼白額面容上浮上幾分緋色，顯然是余怒未消。

管家模樣的人猶豫了一下，抬頭瞥了夜心一眼，才收回眼神，規規矩矩盯著地面:「二公子，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如此做……咱們家生意也會受波及……」

「不必考慮，立刻去做！」

南淵絲毫不為所動，夜心這時候卻開口道:「二哥，家族為重，不需要為我做什麼的。」

管家模樣的男子聞言，略帶詫異的望了夜心一眼，似乎有些想不明白她的舉動。

畢竟，方才二公子若是晚來一步，這個小姑娘怕就要受辱了，如此仇恨，怎麼能不報？反而讓二公子以家族為重？

「哈哈，」夜心眯眼，突然咯咯笑起來，聲音如銀鈴一般清脆:「縱然二哥不來，那個傢伙也動不了我分毫的，二哥，莫要氣了，氣壞了身子哪裡值得。」

南淵愣了一愣，回眸打量了一下夜心，想要確定她是否在說謊。

一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哪裡對付的了那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可夜心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讓南淵也禁不住也開始遲疑起來。

「罷了，」南淵嘆了口氣，終於讓步:「去做吧，咱們南家總歸得跟司徒家斷開，道理你懂，至於何時斷，斷到什麼程度，程叔，就全權交給你了。」

被喚作程叔的中年男人這回沒有反駁，恭恭敬敬的點頭道:「謹遵二公子吩咐。」

「只是二公子，您的藥已經送過來了，您看……」

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小廝，正端著一盞比茶碗還要大一周的藥碗。

南淵見此，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眼底劃過一絲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