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苓玄篇9
小說: 蒼穹之淵:浮生引 作者:洛紫湮 字數:2024 更新時間:2019-04-25 17:41:20
歲月番轉,一轉眼我留在這幻境已有足足三個月了,縉曄是每日辰時左右受刑,天不亮他就起身,避出小屋。
這小院四季分明,連時辰也同人世像的很,我住了三個月竟沒有一點不習慣,看來琅華做幻境的本領委實不錯。
因著縉曄辰時起身,我也養成了辰時就醒的習慣。
可縉曄不允我跟著,即便我很想瞧瞧萬火焚心到底是個怎樣的天刑,也好試試阿爹阿娘留給我的東西里,有沒有什麼能破解它。
有一次我偷偷跟著縉曄,不防被他察覺,一分神,縉曄一口血便嘔出來,嚇得我趕緊跑回小屋,生怕亂了他的心神,激的他修為紊亂。
可我委實不大曉得,縉曄就剩下那麼一丁點修為,是怎麼察覺我在附近的?
對於這個疑惑,後來縉曄同我講,但凡心裡有一個人,不論那人用了多高深的隱術,你都能夠察覺身邊有她。
這是愛的力量。
我糾結了大半天,還是沒有參透這句話,不由得嘆了口氣,這樣的道理,大抵可以同南極大帝喜愛的佛理的精深程度有的一拼,普天之下,估計也就溪澤和東華能同他論上一論。
曾經祖母於談經論道一路就甚是喜愛,常常宴請群神論些佛理,還愛扯上我去聽,往往最後我睡的都甚是香甜,沒少被來來去去的神仙們鄙夷。
他們說我什麼來著,對,說我「粗鄙無禮」,我思索一番,若只有學些佛理道法才算有禮的話,那我還是一直無禮下去罷了。
「在想什麼?」
縉曄簡單的披了件外衣,隨手捏捏我的臉。
我「唔」的嘟囔一聲,指指頭頂上的合歡樹,問他:「琅華這幻境做的著實精緻,四季分明,同人世別無二致,可這顆樹是怎麼回事,哪有開了三個月還不敗落的合歡?」
縉曄遺憾的瞥了我兩眼,「你再仔細瞧瞧,這可是幻象?」
我被他說的滿腹狐疑,幹脆開了天眼,仔仔細細的打量頭頂上這顆樹。
瞧了一番,我詫異的張大嘴巴,這這這……這是真的!
縉曄微笑著點頭,證實我的發現:「是,這裡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這顆合歡,是真的。」
海底種樹,真是前所未聞,我直接蹦起來,整個人都趴在了樹上,左摸右瞧:「看起來這樹有十幾萬的歲數了啊,縉曄,你說它都這麼老了,怎麼沒有樹靈呢?」
縉曄無奈的走過來,不由分說在身後環過我,將下巴抵在我肩頭,輕飄飄開口:「這是我剛來的時候為你種的,整整十五萬歲,我以生血澆灌了五萬年,才發芽。」
「它是有樹靈的,只我素來不喜身側有人,才不讓她出來。」
我好奇的偏頭,臉貼在縉曄的側臉,蹭了蹭:「那你讓她出來呀,我想瞧瞧。」
縉曄略一思索,鬆了口:「也好,若我以後不在了,就讓她陪著你,給你做個婢女也好。」
我依舊笑著,自動忽略那句「若我以後不在了」,發現合歡樹抖了幾抖,突然憑空現出個女子來。
那女子生的小小弱弱的模樣,瞧見我惶惶然跪下去磕頭:「小仙拜見上神,上神萬福。」
我被逗笑了:「萬福是什麼?小姑娘,你這是哪裡學來的詞?」
小樹精怯怯的回答:「小仙在城裡的話本子里瞧見的,上神莫怪。」
我和藹的朝她點頭,「快起來吧,怎麼都十幾萬歲了,膽子還是這麼小,」想了想,我偏頭去問縉曄,「她可有名字?」
縉曄一臉不耐煩:「她是合歡樹靈,就叫合歡。」
我嗔了他一眼,「怎麼這麼隨意,不過合歡也好,是個好名字。」
名字被這樣敲定,我想了想,問她:「合歡,日後我若出去,你可願隨我一同離開?」
合歡圓圓的眼睛亮了亮,隨即望望縉曄,又暗淡下來,在我以為她要應下的時候,她開了口:「小仙……不願意。」
「莫要看我,」縉曄環著我的手並未拿開,不鹹不淡的聲音自耳邊響起:「我若不在了,你必須跟著千闕,傾盡一切護她安好。」
合歡癟嘴,甚是委屈的模樣,我笑了笑,心知縉曄對除我之外的女子都無甚耐心,就捅了捅他,示意他別說話。
「你不願離開,可是有什麼心願?」
「小仙……小仙若是走了,縉曄上神就是一個人了,上神,在你來之前,縉曄上神一個人……很寂寞的。」
只聽縉曄嗤笑一聲,「寂寞?你這般年紀,懂得何為寂寞?」
我愣了愣,瞧著小樹精陡然紅了眼眶,一扭頭化為青煙鑽入本體合歡樹里,方嘆了口氣,「她也是為你說話,你作何拿話噎她?」
縉曄近來極愛黏我,聞言也只不在意的掀了掀眼皮:「你曉得我對無關之人都沒什麼耐性。」
我緘默。
縉曄這會又似乎想起什麼來,正色打量我一番:「舊傷可好利索了?你剛過來那會,我就發現你身上帶傷,是入靈虛鏡的緣故?也不應該啊,你的守護神官是鏡靈,再不濟,靈虛鏡也不至於傷你根本。」
我吐吐舌頭:「來之前佔了一卜,探的天機太重,就受了些反噬。」
縉曄擰眉,眼裡劃過凌厲的光,「我不是不允你開卦嗎?」
「哎呀,」我跺腳,「是因為借了天帝的靈犀珠,想著讓靈犀珠引路來尋你,才以占卜換了那個人情,隱穆同我非親非故,總欠著他點什麼心裡也不太得勁。」
縉曄沉默片刻,方啟唇道:「是我沒用,被困在這一方天地里,護不了你。」
我抬眼去瞧他,因著靠的太近,就只能瞧到他的半張臉,輪廓分明,下頜尖刻,弧度完美。
我驚覺縉曄近來又清減了些,整個人以眼見的速度憔悴下去,甚至連曾經的驕傲都被圍困於此日復一日的天刑磨平了些,如同困獸,蒼白委頓。
思及此,我有幾分害怕,直覺告訴我,縉曄恐是陪不了我太久了。
整整二十萬年的天刑,若不是他修為精深,早就該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