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光微涼，窗外的桔梗花開滿了整個小院。陽光從小巷的上方斜斜打落下來，形成了光與暗的交接線。阿止坐在小馬紮上好奇的用手指撥動著懸掛在架子上的吊墜，還來不及聆聽水晶碰撞的聲音，就被一支橫空落下來的煙桿敲了下手背。

嚇得阿止趕緊收手捂在了懷裡，頗為哀怨的望著表情嚴肅的攤主。

年過半百的攤主脾氣並不太好，見他退縮的模樣又一煙桿敲了過去，「看什麼看，想刻刻，不刻滾蛋。」

阿止摸了摸被敲得通紅的手，嘿嘿一笑：「你願意教我了？」

「滾！」字正圓腔的一聲怒吼。

阿止身姿靈巧的躲過敲下來的煙桿，搬著小馬扎坐在了一米外的安全地帶，從口袋裡摸出幾小袋米，說：「老爺子你看我大米都準備好了，這袋是香米，這袋是珍珠米，這袋是……」

細細的數下來，竟有十餘種。

攤主瞥了他面前十多個小袋子一眼，往煙嘴裡放上新的煙絲，點燃，猛吸一口，這才問道：「你想刻什麼？」

「一句話。」許是想到了要送之人，他臉上的表情更為柔和，「這樣她就能每年按時歸來了。」

攤主忽地笑了起來，他放下煙桿開始收拾東西，嘴裡開開合合還說著些什麼。

可他卻什麼也聽不清，黑暗在一瞬間吞噬了所有，沒有攤主也沒有十餘袋的米，就連他自己也在逐漸被黑暗吞噬。

……

顧止從夢中驚醒，猝然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夢見這個叫阿止的人了，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地點。甚至這一次，夢裡的那條小巷就在和顧家所在相鄰的小巷。

那條巷子里住了位米上刻字的大師，據說是祖上載來的，始於清朝乾隆時期。

顧止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路拾風手裡的水晶掛墜。

幾乎是沒有一絲猶豫，奔跑的時候，夢裡阿止說刻的字一點一點的浮現在了腦海里。

霜雪覆蓋冬時歸，草染新綠春時離。

路拾風還沒睡，裡面還亮著光，顧止敲了三下門，路拾風做賊似的開了一條縫，看見是他才敞開門，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你這是在害怕敲門的是誰？」

顧止問出口後，路拾風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很奇怪，還倒抽了一口氣，緩了緩才說：「我在查北里的妖怪史。」

「你在查唐三葉。」顧止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路拾風被他這句話嚇得幾乎跳了跳腳，他探頭看了看外面，順手把顧止拉了進去，關門落鎖，這才坦言道：「不瞞你說，我查路家的卷宗時，發現了唐三葉的名字，原本十年回一次北里，卻在很長一段時間每一年都會回來。」

「而這也正是北里開始傳說妖怪每年會歸來的時間。」

顧止想了想，還是問：「為什麼是十年？」

路拾風愣，下意識想懟他傻卻又忍住，耐心的解釋道：「半妖壽命雖不及真正的妖怪，卻也是不老的。」

「為了不被懷疑，所以他們通常只會在一個地方住上十年。」

顧止不動聲色地瞥一眼他桌子上的卷宗，問：「唐三葉活了多久了？」

「或許，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