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冰雪消融，凌漪的肚子越來越漲，終於到了一天晚上他從睡夢中驚醒，焦急地搖醒身邊的墨溪，卻已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喘著粗氣。

墨溪將他浸入浴桶溫暖的水中，凌漪蒼白的臉色才略有好轉，他撫摸著彷彿要四分五裂的肚子，緊緊地攢住了墨溪的手，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

墨溪一夜未睡，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第三顆蛋才剛剛滾落，後來他忽覺神志恍惚，身形不穩向後倒去，失去意識之前就記得凌漪嘴邊掛了一抹愧疚又無奈的微笑。

日過三竿，他才醒了過來，只見一浴桶晶瑩剔透的滑溜溜的蛋，底部還殘留著些許裹著血絲的黏液，除此之外，已經沒有了小人魚的溫度。

墨溪嘆了一口氣，隨即向全魔域宣布魔後叛逃。

凌漪背著他做了很多事。

其中最不可饒恕的一項就是和人族勾結。

凌漪和人族有來往的事比他想像得早許多，或許從那名潛藏在魔域的人族暴露後，他就順勢跟前來探查的人族牽上了線，表面上和自己相敬如賓，背地裡命令凌絕做了一些事情。

「請陛下放心，臣一定會帶回魔後。」江如藍自願接下了追回凌漪的任務，表情嚴肅認真，但墨溪總能從他的言行舉止中品出一種沾沾自喜的味道，彷彿在說他早就知道事情會如此。

墨溪回想起凌漪說過的話，鄭重其事道：「那就交給你了。」

最好把凌漪逼入絕境，可憐兮兮得跑回來求他抱才好。

墨溪交代完魔後一事便開始一如往常地處理公文安排春季祭祀，忙碌得不可開交，而在同族眼裡他像極了用忙碌掩蓋被愛人背叛的悲慟。

司不渝時不時會向他報告下仆的竊竊私語，墨溪只道一句「讓他們儘管說」，外面瘋傳的流言蜚語不以為意，專心致志於那六顆圓滾滾的人魚蛋上。

墨溪作為魔尊日理萬機，巫離子擔起了照顧人魚蛋的責任。

聖殿供奉上古大能的瓊枝總能汲取一天最多的陽光，而六顆人魚蛋就擺放在它面前的軟墊上，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時不時還會動一動。

當新來的信徒問起蛋擺放在此的緣由，其他信徒會義正辭嚴地告訴他說這是為了讓魔尊陛下的孩子受到上古大能們的庇護。

墨溪時不時會抽空來聖殿看自己的孩子，凌漪臨走前只交代了讓他們多曬陽光，現在過去了兩個多月，蛋動得越來越頻繁，稍一不留神，原本緊簇在一塊的蛋會向四面八方滾去。

「崽崽們，凌漪說了，第一個破殼的叫墨屠蘇，第二個破殼的叫凌桃，第三個破殼的叫凌雩，第四個破殼的叫墨四之，第五個破殼的叫墨桐月，第六個破殼的叫凌蠶。」墨溪盤坐在軟墊上，將六顆蛋緊緊地攏在懷裡，隔著薄薄的蛋殼他能清楚地聽到生命的鼓動，「不快點兒出來的話，就得不到你們喜歡的名字了，可能會被其他兄弟姐妹搶走哦。」

「爹爹可想見你們了。」說著，他的臉上流下兩行清淚，淚水滴落在蛋殼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咚響。

墨溪長嘆一口氣，仰頭看著皎潔明月：「凌漪，夫君也好想見你。」

……

人族大殿上，歌舞昇平，觥籌交錯。

「有請海族。」

凌漪聞言給身後的同族遞了一個眼神，回頭掛上了一副溫文爾雅的微笑，優雅地踱步步入人族大殿，在城主祁謝尉面前拱手作揖道：「謝謝祁城主願意收留我們，這是我族的一點小小心意。」

凌漪揮手示意，身後的同族便拉上來幾個足以裝好幾個成年人大小的箱子，一打開蓋子內里是滿滿的人魚蛋。

凌漪對人族看見人魚蛋後醜惡貪婪的嘴臉視而不見，依舊微笑道：「還請城主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