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初兒求您。」初兒沒有如願地道謝，而是臉色蒼白，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動起來。

真是如此，原本只是多嘴，可沒想到公公真的要…

手裡的茶盞應聲而碎，落在雪地里只剩幾片孤葉，透著難言的凄涼。

呂世凱強烈的殺心愈來愈濃，恐怕難以動搖。

「這不是你應該管的，休要多管閑事逾越過頭了。」

初兒直直跪下，埋下頭伏在呂世凱的身邊，帶著哭腔：「求求您了，公公，這豈是兒戲。」

「你怎越發不懂事，我原以為你應該長大了，該明白這深宮裡多少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不是隨便說說就可以說的清的。這一切都與你無關，不要自作多情認為單憑自己就可以撼動別人的過往。」

「有些痛苦，更不是你能領會得到的。」呂世凱意有所指，他即使第二次再活，醒來的時候這具身體也早已被閹割，無法改變什麼，更無法力挽狂瀾，當時再活的狂喜被瞬間置於懸崖搖搖欲墜，最後跌入白霧五處盡碎。

他到底該恨什麼？

上天的捉弄？

欺侮過他的人？

狗皇帝？

還是當初說了不該說的自己？

一切都是罪有應得，一切都是他所犯下的罪孽。

即便活了過來，他還是落下了病根，沒有人知道，他上一世死於溺水，是他被人餓了五天五夜艱難地挪動著身體偷偷出去覓食，卻在路上不小心失足落進御花園裡的池塘。

他過得很苦很苦，可他還不想死，人一旦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人活著還有盼頭，還可以報仇，他費勁力氣想要抓住岸邊，御花園裡還響著妃子的彈琴聲和皇帝的讚美聲。

他拚命掙扎著，在水裡翻出水花，他看著池塘邊花亭里那位年輕俊美的皇帝，五官刻秀的那麼的攝人心魄，可一眼望去終究被眉宇間的淡漠代替。

他明明努力想要發出呼救，嗓子里幹幹的什麼都說不出來，他本來就滴米不進，更沒力氣，最終在快要沉下去的那一霎那，他看到皇帝透過不算遮掩的木枝淡淡瞥了他一眼，無所動容，就像是在看一隻阿貓阿狗，耳邊是令人絕望的對話。

「皇上，到底是哪裡在傳出聲響？臣妾害怕。」

「只是淹死了一隻貓兒。」

他是無關緊要的螻蟻，眾生睥睨。

漸漸的，身體沉了下去，意識消失不見，但恨意從此生根發芽，綿綿無所絕期。

他再活後，得了肺病。

經常會咯血，冬日寒冷時生不如死。

每一日的堅持都讓他痛不欲生，只有殺了這個皇帝，他才可以真正放下過去，無論成瘋成魔，有的人甚至比惡鬼還要殘忍寡情。

沒有法子了，他等了太久了，夜晚沉重的嘆息可以包繞他徹夜難眠，自己的身子還能堅持多久他也一清二楚，只是遺憾，再也沒有見母親一面。

時間一長，心中麻痹了很多，只有手裡的匕首才散發著無與倫比的真實。

殺，不要畏懼結局，因為結局早已預見，卻不知是何種死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