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進街上唯一還亮著盞燈的旅店，一樓大廳里躺著好幾個瑟瑟發抖的流浪漢。

系統還算有點良心，在幫路垚修復了積分BUG之後，將上個位面的加分也結算了，否則他也要在這裡湊合過。

旅店和之前韓婉婉他們請路垚的那家相比，裝潢要破爛得多，而且天花板和地板上還有不明污漬。

缺月微微皺了皺眉，他不太想在這裡住，但轉頭一看，門外居然飄起了雪花，看樣子必須對付一晚了。

「兩個人？」

老闆娘是個又高又瘦的女人，瘦得能一眼看出肋骨的那種，細長的眼裡閃著精明的光，上下打量著眼前一高一矮還捧著熱巧克力的深夜來客。

路垚望向缺月，發覺後者也在看著他。

「……看著我幹嘛？」

缺月嘖了嘖嘴，話語間充滿了暗示意味。

「我沒有編號，也沒有積分。」

就剛才那兩杯熱巧克力還是找系統白嫖來的，除去系統內的身份他什麼也不是。

但看在這杯熱巧克力的份上，路垚說什麼也得讓他蹭一晚，咳，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蹭。

路垚盯著自己那本來就所剩無幾的積分，想說點什麼，最後蹙著眉憋了一句：「那你現在不就跟普通挑戰者沒有任何區別？」

缺月努力擺出無辜的神情，點了點頭。

十分鐘後。

「我睡地板會磨牙。」

缺月抱著舊枕頭站在路垚床邊，打死也不願意睡地上。

開玩笑，他什麼時候有過這個待遇，平時15036和12878恨不得把他當祖宗養，這貨看他虎落平陽就開始囂張起來了？

路垚翻了個身，迷迷糊糊道：「巧了，我睡地板會夢遊。」

缺月真想給他一枕頭捂死完事，不能生氣，殺人犯法。

他走到窗戶邊上，Limbo地帶巨大人造月亮散發的光線讓缺月逐漸變得昏昏沉沉，正要靠著窗檯陷入睡眠的前一刻，卻忽然被肩膀一陣劇烈的晃動搖醒。

剛才還睡得正香的路垚此時正將食指輕輕貼在唇邊，認真的臉被月光映照得格外清晰，他輕聲問。

「你聽到了嗎？」

缺月挑了挑眉，細細聽去，門外面隱隱約約有慘叫聲與鈍器敲打聲，而後那些聲音又逐漸弱下去，又可聽見清晰的拖行聲。

路垚緩緩蹲下身子，耳朵緊貼著地板，確認這一陣喧嚷是從一樓大廳里傳來的。

以兩人的智商，足能夠將駭人聽聞的慘象猜想個八九不離十。

有人被害，似乎還不止一個。

路垚轉身想要去打開房間門上並不牢靠的鏈鎖查看情況，肩膀卻被一把按住。

「少管閑事，」缺月不正經的臉上偶爾也會出現這樣謹慎認真的神情，「在這個世界裡，人比鬼要可怕得多，而且你改變不了。」

路垚怔然。

他說的沒錯，人比鬼要可怕得多，路垚並不是不明白。

從第一個位面徐印強的自私和徐印潔最後關頭犯下的罪惡，到第二個位面李西蒙與楊倩隱藏關係的揭曉，最可怕的往往並不是鬼怪Boss，而是人心。

「但，我的努力也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路垚一邊拿開缺月的手，一邊轉身拿上外套，然後打開了門，堅定地緩慢朝樓下走去。

他還是後悔，如果早點注意到徐印潔與楊倩不對勁的地方，李西蒙不會死，陸占林也不可能失蹤。

對於這樣的事，他早就已經無法袖手旁觀了啊。

才到樓梯的轉角，路垚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真沒想到，在這個類似於現實世界的Limbo地帶中，在沒有CN60-375小隊成員的情況下，也會見到這樣的景象。

血跡一直延伸到他足下的那層台階，剛剛好被昏暗的燭光照亮，顯然那人在失去反抗能力之前曾經做過激烈的抵抗，但二樓客房距離樓梯的距離實在太遠，樓下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他順著血跡一路看過去，空無一人。

是的，就連之前點著燈的櫃檯，也只有一盞燭火搖曳，老闆娘不知去向，之前在一樓的流浪漢們也不知所蹤。

旅店外簌簌的冷風灌進來，砰地一聲將本來就不結實的木頭門帶上了。

轉角的燭火被風吹熄，路垚後面隨即有了響動。

他緩慢地回頭，原來是缺月。

人嚇人，嚇死人，還好路垚心理素質過硬。

「噫，這麼多血。」

缺月後知後覺地捂住了眼睛，早知道不跟過來了，這個世界對暈血症患者真的不友好，他還是喜歡亮堂堂的辦公室。

但他不跟來，萬一路垚死了，明天找誰去蹭房費？

「他們人呢？」

路垚輕聲問道，沒有照明，他也不能擅自往下走。

Limbo地帶類似於現世，要是真遇到什麼危險，敵在暗他在明，他的戒指八成派不上用場，路垚不是那種知道雞蛋碰石頭還硬要拼的莽夫。

缺月本來只是想跟過來看看情況，沒成想看見這麼震撼的場面：「該不會是什麼都市傳說，專門挑下雪時候出手的連環殺手？」

路垚細細品，甚至覺得他的猜想似乎有那麼幾分道理。

「還是等到天亮比較安全，」他話是這麼說，視線卻一直盯著黑暗中的某個地方，他記得在熄燈之前，血跡就延伸到那扇緊閉的門前，「先回去吧。」

缺月跟在他後面上了台階，打了個哈欠。

「看樣子這家旅店有問題，怪不得大半夜還開著門，也沒什麼人入住的樣子。」

路垚卻在觀察著左右兩邊的房門。

奇怪，樓下那麼大動靜，剛才那一聲關門簡直震耳欲聾，這些房客前戲沒聽見也就算了，睡得這麼死，難道連這一聲也不敢出來探個頭嗎？

要麼是真的睡死了，要麼……

他們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寧願躲在房間里度過一個平安夜也不會像他們兩個傻子一樣出來亂晃。

缺月這次倒是不再理論睡地板的問題了，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路垚卻幾乎整夜沒睡，一方面是因為剛才目睹的那番場面，另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為缺月果然沒有說謊。

他睡地板的時候，真的會磨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