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許久忽然叫了一聲。

溫一蘇的視線立即落荒而逃。

快要傍晚，窗外的陽光不再刺目，溫一蘇的眼前卻一直閃爍不停，鹹蛋超人的內褲，還有兩條光溜溜的大腿……

在往上，便是一顆圓滾滾的屁股蛋子。

「你餓不餓啊？這有速食麵，我給你燒開水？」

「不用麻煩了。」溫一蘇的喉頭滾動一下，「你快進去吧。」

「哦。」許久一臉老實地點點頭。

直到花灑被打開，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溫一蘇才緩緩放鬆緊握的拳頭。

「呼……」他吁出一口氣。

強迫自己望向其他地方，不再對著那扇緊閉的浴室門胡思亂想。

餘光瞥見床頭的一張合照，溫一蘇忍不住露出微笑。

十六歲的許久可不像現在這麼清瘦，肥嘟嘟的臉頰，讓他看起來就像十三四歲的小朋友。然而那一雙明亮的眼眸，卻寫滿對未來的期許，少年人的驕傲躍然紙上，沒有人能夠抵擋他充滿渾身上下的誘人的活力。而在一旁和他勾肩搭背的少年，就是自己。似乎從那時候開始，他的視線就總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他，柔和似湖泊的目光，才剛剛粘在他臉上，就被溫爸「咔嚓」一聲捕捉下來，成為兩人最滿意的一張合照。

如果不是那件事……

正當溫一蘇的記憶又跌回那個陰暗的冬天，許久隨意丟在櫃子上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淋浴聲太大，許久還沒聽見。

溫一蘇不經意瞄了一眼，卻在看見那串噩夢般的電話號碼後，猛地站了起來。

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伸手把電話掛斷。

「是不是有人打電話給我？」浴室里，許久的聲音有點緊張。

溫一蘇沉靜道：「沒有。」

「哦……」許久充滿疑惑的嘀咕聲，再次被水聲掩蓋。

溫一蘇只猶豫了兩秒，轉而便拿起手機，輸入六位數的密碼。

熒幕成功解鎖。

打開微信，幾百條來不及閱讀的信息彈出來。

向下滑動，看見自己的信息欄，一個簡單的備註，「哥」，讓他懸空的手指稍微停滯。

最後一條信息是：[許久，你野到哪裡去了？]

他鮮少連名帶姓地叫他，可見是急了。

然而許久並沒有點開，顯示99+未讀。

再往下看，卻看見一個備註了「沈老闆」的人，在11:36分發過消息。

這個姓氏極其刺眼，溫一蘇想也不想地點進去。

[等會兒從後門的電梯上來，不要爬樓梯。]

許久回覆：[好嘞老闆。]

再往上翻，才看見兩人早在今年暑假就認識了。

許久發過去都是一些上班時間，混雜幾條請假申請。而這個姓沈的，卻總是在給予一些不必要的關心。

一條條刺眼的[在幹什麼？]、[今天上班嗎？]、[有空送一下葡萄酒？]，絕對不是普通的上級那麼簡單。

直到看見一條顯示[昨日之日酒吧]的推廣文案，溫一蘇發現自己腦海中最後一根名為「理智」的筋斷了。

就在這時，那個姓沈的又打了過來。

溫一蘇按下接聽，聲線沉靜如水。

「喂。」

「……」

對方沉默了一陣，明顯把手機放下，看了一眼號碼，再次貼近耳朵問道：「小久？」

低沉的聲音，熟悉的腔調，連這個昵稱都一模一樣。

溫一蘇想也不想地掛斷電話。

恰好許久洗完澡，下身包裹一條浴巾就走了出來。

「哥？」濕透的髮絲凌亂地搭在額間，這幅模樣的許久，看起來更為稚嫩無害。「有人打給我？」

溫一蘇直言道：「你在酒吧打工？」

許久愣了一下，在心裡大聲地說了一句：「操！」

果然！是阿一打電話給他了？

「哥，你、你聽我解釋，」許久結巴道：「我有個朋友，之前缺人，一個小時五十，他找不到人，我也缺錢……」

溫一蘇的面色已經可以用冷若冰霜來形容。然而一想到那個姓「沈」的，他就說不出任何話來。

許久也是怕慘了，支支吾吾半天，都組織不出完整句子。

溫一蘇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轉過身。

「哥！」許久來不及穿衣服，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摔門而去。

只剩下他一個人，煩躁地揉了揉頭髮，把浴巾狠狠丟在床上。

少了一兩個人的昨日之日，仍然熱鬧得像是不曾發生任何事。

尤其是事情一多，忙起來就什麼都搞忘了。

踩著節奏鼓點強烈的音樂，在炫目的鐳射燈之下，阿一已經在吧台和卡座之間來回走動了無數次，每一次不是帶走幾個空瓶子，就是托盤上又多了幾瓶客人新order的洋酒。

生意好，獎金自然也不菲。躲到後門去抽煙的時候，他還忍不住掏出手機，發一條信息打趣許久。

[讓你今晚不來，我小費都拿到手軟！]

一根煙吸完，那邊還沒有回應，阿一掐滅煙頭，又發了一條信息。

[對了，今天老闆要找你，我把你號碼給他了。你沒有挨罵吧？]

休息時間一過，他又回到吧台後面。

「一哥，128號桌要威士忌加橄欖。」

「知道了。」

許久不在，沒有人和他聊天解悶。

「難熬。」阿一從酒架上拿酒，順便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比起他的無聊，二樓某個人的心情更是翻雲覆海。

辦公桌上被移了位置的手機，再加上突然落荒而逃的許久，讓沈默言兀自陷入懷疑。他是不是看見了什麼東西？

除了五分驚疑，五分沉重，還有一絲不為人知的期許，悄悄在沈默言心底蔓延。

他會不會，想起了什麼？

這也是沈默言一改常態，直接向阿一索取許久手機號碼的原因。他已經不敢給許久發微信，生怕消息一傳過去，就在頭像左邊看見一個刺眼的感嘆號。

誰知這電話好不容易打通了，卻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想到這，沈默言忍不住拉開最後一格抽屜，找出埋在文件下面的煙盒。

熟練地打火，點煙，深吸一口，任由煙霧在眼前繚繞。

無論是許久故意找個人來搪塞他，還是真的和一個男人待在一起，都不是沈默言想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