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一蘇回到家，便把自己往沙發里扔。

「怎麼回來了？」溫母聽見動靜，從廚房探出頭來，一看是自己兒子，當下便舉著鍋剷出來了。「明天不用上課嗎？」

溫一蘇沒有回應，溫母那邊就開始絮絮叨叨，「回來之前怎麼也不說一聲，媽好給你燒多個菜，那天說的烏雞湯都來不及準備！還有你的書包去哪裡了？從學校回來的時候怎麼不帶上？」

「媽。」溫一蘇揉了揉太陽穴，一向寫滿溫柔的臉上，鮮見地流露一絲脆弱與疲憊。

溫母立即噤聲，在圍裙上揩了揩手，還是忍不住勸道：「既然都回來了，就別想太多，好好休息。班導那邊，我打個電話說一說。」

「謝謝媽。」溫一蘇將頭往後一仰。緊緊閉攏的雙眼，不知道是不想與溫母溝通，還是純粹覺得累了。

溫母放輕腳步，重新回到廚房，看著火候的同時，拿起手機給許久打電話。

「喂？」電話接通，許久親昵又不失禮貌的聲音傳來。「阿姨？」

「誒！」溫母瞟了一眼客廳，轉而低聲道：「是小久吧？」

「怎麼了？」

「還不是你哥，他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從學校回來，也沒和我們打個招呼，看起來累壞了。」溫母擔憂道：「是不是學校出什麼事了？課業很緊嗎？還是，還是有同學欺負他！」

許久笑了一下，「阿姨，你別胡思亂想了。從來只有我哥在學校欺負別人，哪有人敢欺負他？再說，這不是有我在嘛！誰敢對我哥使壞，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那就好！」溫母這才放下心來，「唉，可能也是高三了，壓力太大。小久啊，這個周末一定和你哥一起回來，可不許再找借口了！阿姨給你煲烏雞湯好不好？」

「知道了，阿姨。」電話那頭，許久的聲音很認真，「你和叔叔也要注意身體，颱風天冷熱交替，是最容易病的時候。知道了嗎？」

「好，阿姨知道了。」溫母終於笑了，笑得眼角都露出兩道細紋。

都說生兒不如生女，兒子冷冰冰的，不像女兒，可以耍賴撒嬌，可以承歡膝下。

對溫家來說，許久就是他們的窩心小棉襖。

掛了電話，溫母的擔憂也得到緩和。再看一眼溫一蘇，見他還是一動不動地仰頭休息，只能搖搖頭，認真炒起菜來。

用過晚飯，溫父看報紙，溫母收拾碗筷。

只要許久不在，溫家的飯桌上一向寡言少語。

今晚不知怎麼回事，氣氛比平日還要沉寂。

「明天回學校嗎？」溫父沒有抬頭，一邊翻報紙，一邊問道。

溫一蘇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又突然說道：「算了，我今晚回去。」

溫父抖了抖報紙，把它摺疊起來。

「眼看十八歲了，做事要有條理，不要率性而為。」

「知道了。」溫一蘇迴避父親的眼神。

「一定要記住，」一家三口隨意聊了聊，溫一蘇便站起來要走。溫母念叨著把他送到門口，「這個周末一定要回家喝湯，不管小久找什麼借口，都要把他帶回來。還有，讓他少打點工，不管再忙都要注意休息……」

「唔唔。」溫一蘇胡亂點點頭，這就走出家門，修長的身影很快就隱入漫天黑夜。

溫母站在窗口，伸長脖子，望著他的背影。直到徹底看不見了，才回過頭和溫父討論，「孩子他爸，你說蘇蘇和小久是不是吵架了？」

溫父撇開報紙，這張東西的內容，他根本就沒看進去過。

「八成是。」他沒好氣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和兄弟鬧矛盾，一個不樂意就跑回家，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你少說兩句！」溫母年輕的時候，也是跟著溫父到處做生意的，她從來不是乖乖聽丈夫說話的懦弱女人。「蘇蘇和小久從小一起長大，吵過也打過，什麼時候不是當場就和好了？像這次一說到小久，蘇蘇連理都不想理的情況還是頭一回！」

溫父也不知道怎麼說，只得重新打開報紙。「孩子都大了，隨他們去吧。」

本想回家躲躲，誰知還是逃不開許久。

溫一蘇沒有讓家裡的司機載，也沒有打車，而是一步一步緩慢地朝學校走。

微涼的夜風，足夠梳理他紊亂的思緒。

許久本來想待在家，等第二天一早再去上學。

可他又怕遲到，到時候就真要被老班狠狠懲治。

只好草草做個菜，扒拉幾口，就乘著夜色走回學校。

他背著一個破舊的帆布包，除了兩套換洗的衣服，連一本書也沒有。再加上忘了穿外套，總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眼看就要進學校了，卻在此時吸入一口不知從哪兒吹來的粉塵，一個沒忍住，仰頭打了一個巨響的噴嚏。

嚇走了路邊的流浪貓，打翻了好心人留的罐頭，還有一道隱藏在暗處的身影也被驚動。

緩緩走出來，一米八幾的身高，痞痞地站在路燈之下。

墨藍色的校服外套，裡面的領帶和白色襯衫一絲不苟，底下是一雙修長的腿，踩著一雙價值不菲的名牌運動鞋。

如果不是他惡劣的笑容，還有一隻手插著褲袋的站姿，許久幾乎沒認出他。

「是你！」

白天一拳一腳打架的樣子有多狠，此刻穿在身上的校服就有多整潔。

雪白的襯衫，與他露齒輕笑的樣子互相輝映。

不知道的人，可能還以為他是什麼三好學生。

狄皓陽回敬他同樣的打量，

笑容變得更為邪氣。

他說：「你死定了。」

「……」

許久站在原地，直到狄皓陽經過他身邊，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穿著和這傢伙一模一樣的校服！

這下好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更何況兩人還隔得如此之近。

想了想，許久還是搖搖頭，跟在狄皓陽身後走進學校。

光是打工的事就忙不過來了，溫一蘇還在生氣，他哪有閑工夫理這個暴力分子？

正當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尖叫從宿舍樓傳出，猛地劃破黑夜，把幾盞熄滅的燈泡都叫得亮了起來。

嚇得許久渾身一顫。

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