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定了主意，要在沈默言勒令他回家之前，死皮賴臉地祈求留下。要知道酒吧有作秀的夜晚，工資都是平常的兩倍！

整個二樓都是沈默言的私人領域，和一座普通住宅沒有區別，更衣間、洗浴室、健身房、書房和卧室，一應俱全。沈默言沒事的時候就下樓喝兩杯，有事的時候就上樓處理公務，可謂是真正把工作與生活徹底結合在一起的第一人。

艱難地爬上一截長長的樓梯，許久站在梯口，敲了敲緊閉的大門。

「沈老闆？」試探性地問了一句，發現對面無人回應，索性直接扭門進去。

二樓他不是沒有來過，之前沈默言還讓他上來送過葡萄酒。這麼大一層地方，光是敲敲門肯定聽不見。

許久駕輕就熟地開門，右拐，找到走廊盡頭的書房，再次敲門。

這一次恭敬了許多。

「沈老闆，我是許久。」

奇怪的是，房門後面還是沒有動靜。

許久扭開門鎖，探出頭，一雙眼睛骨碌骨碌轉。

偌大的書房，幾排兩米高的書架坐落在左側，右邊是一張實木辦公桌，簡單的陳設，充滿設計感的線條，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清幽的墨香。

沈默言不在桌子前，估計是在書架後找書。

許久小心地走進去，繞到書架後面，終於在盡頭處一張沙發上發現了沈默言。

一絲不苟的人，連睡著的時候都一本正經。

沒有蹺二郎腿，也沒有彎腰駝背，正襟危坐在沙發上，除了頭微微往右側傾斜一點，手裡的書無力地垂落在一邊，一點也不像是正在熟睡當中。

但是整個人的氣場，還是比起清醒時候的樣子，有很大的不同。

齊齊梳上去的劉海亂了一縷，垂落下來，搭在眼角，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把它拂開。棉沉的呼吸，一下一下帶動胸膛的起伏，替這個威嚴的男人平添一抹無害與溫和。

許久不是專門喜歡看人睡覺的變態，只是這副模樣的沈默言，從他在昨日之日打工開始，就從來沒看過。

不僅再次感到疑惑，這樣的人，怎麼就沒有女朋友呢？

如果他是女的，肯定非要嫁給這樣的男人不可。

想到這，許久狠狠搖了搖頭，他簡直是失心瘋了。

不敢吵醒沈默言，許久調頭想走。

沒走幾步，還是忍不住轉過身，猶豫了一下，伸出手，以極其輕柔的動作——拂開他眼角的髮絲。

某種時候，一個人多少有點強迫症。

誰知道就在這時，沈默言忽然「嘩」地一下睜開眼！

淡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許久。

「你在幹什麼？」

許久被嚇得一個趔趄，差點坐在地上。

「我我我看你睡著了，想叫醒你來著！」

得到這個答覆，沈默言深深地凝望他。然而，無論他如何仔細地搜尋，許久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仍然找不出一絲雜質。

幾乎有些挫敗地垂下頭，掩去眼裡的情緒。

「跟我來。」

「去哪裡？」許久愣道。

他一言不發，把許久帶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坐下。」

許久望瞭望四周，「坐哪裡？」

沈默言可沒有讓人隨時來拜訪他書房的習慣，偌大一個房間，就只有一張椅子，也就是他自己的辦公椅。

沈默言不會讓他坐這吧？

「坐下。」

誰知沈默言又重複了一次。

許久那帶著不確定的屁股，猶豫地、試探地、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空蕩盪的辦公桌上。除了一部手機和一台電腦，整潔的桌面上沒有其他東西。

坐在這裡總沒問題了吧？

沈默言見狀，十分艱難地忍住嘴角的抽動，轉而面無表情地從第一格抽屜里，拿出一盒藥膏。

許久坐在桌子上，雙腳微微晃動。

看見這盒藥膏，欣喜地叫道：「這個牌子的藥我以前也經常用！」

可他沒好意思繼續說下去，否則就會牽扯到「許霸王」的過去。作為一個極其喜歡多管閑事的人，許久再年輕一點的時候，免不了總在外面打架滋事。直到後來家裡出了意外，他再也用不起這種昂貴的進口藥，就只能在小區診所里隨便應付一點。

等他回憶完的時候，才發現沈默言已經抓住了他的腳踝。

「別動。」沈默言命令道。

「哦……」

掀開他的褲管，上面有幾滴不知道在哪沾上的污水，往上卷，便露出一節光滑的小腿。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沈默言再沒有任何動作。

以為是被嫌棄了，許久不好意思地往後縮了一下。眼裡容不得半絲污穢的沈老闆，會不會忍不住想把他褲子脫了洗幹凈？

「別動！」沈默言的聲音有些嚴肅了。

原來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褲管的污水，反而目不轉睛地望著許久的腳踝，猙獰的紅腫，像極了發脹的饅頭。

用手碰觸一下，立即聽見許久喉間的悶哼。

連忙解釋道：「我沒事，只是看著嚇人而已，早就不痛了……」

沈默言不理會他，轉而擠出藥膏，頓時有一股沁涼的薄荷味湧入鼻尖。只是聞到這股熟悉的味道，許久就覺得心安。

直到他意識到沈默言要做什麼，趕忙阻止道：「不用了沈老闆，我自己來塗就行！」

沈默言卻已經不容辯解地彎下腰，撫上他的腳踝。

以許久的角度，只能看見沈默言頭頂的發旋，正低著頭，一點點地往他腳上塗抹藥膏。極其認真的模樣，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貴的陶瓷。

輕柔的動作，讓許久幾乎無法察覺到疼痛。只感覺腳踝處傳來一陣陣麻癢，讓他忍不住想笑。沒多久，這陣麻癢就被清涼取代，只覺得火燒似的患處得到了舒緩，不再腫脹泛疼。

「今天回家休息。」

塗完藥，沈默言忽然道。

許久愣了一下，難道這就是殺豬之前喂把糧？

「沈老闆，我沒事的！酒吧今天缺人，我很想留下來打工……」

「回家休息。」沈默言開始皺眉了。

與他共事的人都知道，當沈默言的眉頭皺在一起，則代表他此刻的決定絕對不容妥協。

許久卻不理會，急得要從辦公桌上下來，腳踝不小心撞到桌腳，又疼得「嘶」一聲倒抽一口涼氣。

「別亂動！」沈默言摁住他，幾乎要發火了。

「沈老闆，拜託你了，今天就讓我留下來吧！吧台肯定很需要人，我可以幫忙調酒，絕對不會影響工作的！」許久只顧求情，沒有留意到自己離沈默言有多近，幾乎整張臉都要貼到他臉上去了。

聞到許久身上橙子味的沐浴露，沈默言愣了一下，良久都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