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帶著一肚子來到酒吧。

出來換燈牌的侍應阿一看見他，忍不住揶揄道：

「怎麼啦阿久？誰又惹你生氣了？」

許久咬牙道：「我的書包被人偷了。」

「喲！」阿一樂了，「你還知道你是個學生？這個點不待在教室，跑來酒吧打工，我是你爸就把你褲子扒了狠狠打屁股！」

「可拉倒吧你，我是你爸都沒說什麼，硬生生忍了你這麼多年呢！」

「你說什麼呢！渾小子！」阿一笑罵道。

等許久一瘸一拐地走進酒吧，阿一才發現他的腳傷了。

「受傷了怎麼不去醫院？」

「我也得賺錢才買得起藥吧！」

「別扯這些沒用的，要多少？」

許久推開阿一，制止他掏錢的動作，「我已經看過了，醫生說沒什麼大礙，養幾天就好了。」

「那你還來打工？今晚有作秀，人又多又擠，要站一晚上呢！」阿一推了推他，「快回去吧！給老闆看到怎麼辦？」

「得了吧，他可是神龍見頭不見尾的大人物，哪這麼有空過來？」許久已經走進吧台，熟稔地開箱，小心地擦拭著一瓶瓶昂貴的洋酒，再把它們分門別類地放置到酒架上。

順便打斷阿一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需要錢。」

「……」阿一滯了一下，「唉，真拿你沒辦法。」

按照許久這樣寧願逃課都要來打工的節奏，阿一是怎麼也不能明白，他怎麼能待在那間每年都要幾十萬學費的國際學校？

至於他的父母，許久從來不提，阿一也從來不問。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站在吧台後閑聊，把今晚需要的酒一一拿出來放好。

時間不知不覺溜到中午。

阿一問：「腳怎麼樣？」

許久故作不耐，「煩不煩，一個小時問一次，都說沒事了！」

「臭小子！」阿一一巴掌蓋在他手上，「爸爸還不能關心兒子了？」

許久順勢垂落手臂，晃了晃，擺出一副軟綿無力的樣子。

面無表情地說道：「手斷了，賠錢。」

「賠個鬼！年紀輕輕不學好，學人碰瓷！」

「碰的就是你！爸爸還不能和兒子拿家用了？」

兩人打打鬧鬧之際，酒吧二樓忽然傳來一把低沉的聲音。

「聊什麼呢？」

許久和阿一愣了一下，然後立即正經起來，把打理好的洋酒重新拿下來裝模作樣的擦拭。

其他偷懶的人也迅速收起手機，拖地的拖地，擦桌子的擦桌子。

看這架勢，估計是老闆來了。

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麼，這九月才過去一半，老闆已經是第四次來店裡巡查。

雖然他就住在酒吧樓上，可平時卻鮮少下樓，平常也不太關注酒吧的運營，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對酒吧不夠了解，相反，他對酒吧里的每一處細節，甚至每一名員工的信息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領教過老闆的權威，無論是年長的清潔工，還是像許久這種剛剛成年的兼職工，都不願冒犯這個深沉的男人。

實際上，昨日之日酒吧的老闆，不是什麼大腹便便的禿頭中年男，也不是吝嗇刻薄的離婚婦女，反而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

與他的年齡成反比，他的嚴苛和正經簡直超越了六十歲的老頭子。阿一經常開玩笑，說沈默言就是那種和女人上床都面無表情的類型。這個時候許久通常都會補上一句，首先寡淡的像和尚一樣的沈默言得真心喜歡上某個人。

兩人包括酒吧里所有的員工，都一致認定他們年輕有為的老闆絕壁是個Gay！否則哪裡會長得一副火眼金睛，連桌子上的灰塵、角落裡的頭髮和酒杯上的一顆水漬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一來，大家就不說話了？」

沈默言一步一步走下來，落在樓梯上的腳步聲，不重，卻直接打在每個人心裡。

這種時候，大家通常都裝聽不見，一聲都不敢吭。

只有許久，會害怕老闆因為沒人理會而感到尷尬，附和他一兩句。

無視阿一瘋狂給他打眼色，許久忍不住回應道：

「我們在聊晚上的工作。」

「哦？」沈默言終於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一雙淺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望進許久認真的眼眸。他看了又看，卻一無所獲，只在裡面找到最簡單的純粹。

也不知道為什麼，許久是唯一不怕沈默言的人，並且在每一次對話的時候，都會毫不畏懼地直視他的雙眼。

沈默言一言不發地望著他，過了良久，才道：「你的腳怎麼了？」

阿一忍不住背過身去，露出極為誇張的驚訝表情。

許久站在吧台後面，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如果非說有什麼異樣，那也只有肩膀微微向右傾斜，站得不是那麼筆直。

老闆這都能發現？

蠢蛋許久！都讓他不要和老闆搭話了！

和其他幾個員工打了打眼色，彼此都在對方眼睛裡看到同樣的信息：不愧是處女座的Gay！

「沒什麼的！」許久急忙解釋道：「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絕對不會影響今晚的工作！」

作為老闆，如果沈默言非要讓他回家休息，他還真的沒有辦法。

沈默言一直緊繃著的臉有了鬆動的痕跡，卻流露不知道是無奈還是縱容的神情。

「午休的時候來一趟我房間。」

「呃，好的……」許久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等沈默言轉身離開，重新回到二樓，大家才紛紛鬆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 我還以為老闆會檢查桌子，抹布都快被我擦爛了！」

「我還不是？地板都拖了第三回了！」

「這算什麼？你看看我這玻璃杯，比我家的鏡子還亮堂，都能照出人樣兒了呢！」

其他人在閑聊的時候，阿一則擠眉弄眼道：「等一會，去老闆的房間？」

知道他在想什麼，這次輪到許久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別亂說，等下被開除了，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眾所周知，曾經有一名掃地阿姨，在沈默言休假期間議論了一句他的感情生活，當天下午她的身影就徹底消失在了昨日之日。

人不在的時候都能制裁八卦的員工，你說處女座可不可怕？

阿一拉上嘴巴，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午休時段，許久草草扒拉兩口米飯，就撒丫子跑到二樓去。

不管是什麼事，早死早超生！